虚空之影退却后的第一缕阳光，是带着血色的。
武道世界的天空像一块被粗暴缝合的破布，残留着紫黑色的裂痕，如同尚未结痂的伤口。阳光艰难地穿透稀薄的尘埃云，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满目疮痍的大地。断裂的山脉如同巨兽的骸骨，干涸的河床着狰狞的伤口，曾经繁华的城池化为连绵的瓦砾堆，空气中弥漫着焦土、金属锈蚀和淡淡血腥混合的苦涩气味。
但在这片死亡般的寂静中，有光雨落下。
不是雨滴，而是星门网络在驱逐虚空之影后，秩序之力自我修复时溢散的纯净粒子。它们如微尘般飘洒，带着温润的、近乎圣洁的辉光。光点落在焦黑的土地上，便有细密的、散发微光的苔藓悄然滋生；落在崩塌的断壁上，金属的裂痕便无声地弥合少许；落在奄奄一息的伤者身上，深可见骨的创口便停止溃烂，边缘泛起新生的肉芽。
这是秩序对混乱的抚慰，是劫后余生的世界在艰难地喘息。
九柱联盟总部，曾经宏伟的殿堂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中央的生命圣殿是唯一相对完整的建筑，巨大的生命树依旧顽强地矗立着，只是翠金色的枝叶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翡翠。树下，临时搭建的平台上，躺着九柱联盟最后的柱主们。
秦昊躺在最外侧，赤裸的上身缠满了浸透药液的绷带，胸口那道从脖颈蔓延至腹部的紫色裂痕被一层薄薄的翠金光膜覆盖，边缘仍有细微的紫电闪烁。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而均匀，混沌金身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沉睡的火山。只有偶尔在睡梦中紧锁的眉头和微微抽搐的指尖，暗示着体内敖苍残魂与秩序之力无声的拉锯战。
敖烬躺在平台中央，他的状态最为骇人。全身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紫色晶壳，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远古生物。晶壳内部，紫色的“否定”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侵蚀着他残存的生命力。他的面容在晶壳下模糊不清，只有额间那支断裂的翠金龙角尖端，还顽强地透出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光芒。生命树的根须缠绕着他的晶化躯体，翠金色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渗入晶壳，与内部的紫色纹路进行着无声的消耗战。
小雨蜷缩在哥哥身边，她的位置离生命树的主干最近。银色的长发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枯草般散落。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呼吸轻浅得如同羽毛拂过，仿佛随时会中断。她的双手紧紧握着胸前碎裂成两半、彻底失去光泽的龙魂玉，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连接。生命树最浓郁的翠金光华笼罩着她，修复着她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但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
夜阑、星隐、云零、苏璃、叶清雪分散在平台西周。她们的状态稍好，但也个个带伤，气息萎靡。夜阑的影刃斜插在身旁的泥土中，刀身布满裂纹；星隐的空间棱镜悬浮在头顶，镜面暗淡无光；云秒的时间权杖断成两截，被她紧紧抱在怀里；苏璃的镜像水晶碎裂大半；叶清雪的观测罗盘指针疯狂乱转，失去了校准。她们闭目调息，汲取着生命树散发的微薄能量，修复着身体与灵魂的双重创伤。
零的机械兵团损失惨重，残存的机体散布在废墟各处，如同战死的士兵。青垣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零的本体悬浮在平台上方，机械翼破损严重，的管线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她的机械眼扫过下方，冰冷的数据流在视界中无声流淌：
【生命体征监测】
【目标：秦昊。状态：深度昏迷。混沌核心：稳定（压制中）。敖苍残魂活性：低（休眠）。恢复预期：未知。】
【目标：敖烬。状态：晶化封印。生命本源：持续流失（速率：0.3%/小时）。否定侵蚀：活跃（扩散速率：0.1%/小时）。生命树压制效率：47%。临界点：72小时后。】
【目标：小雨。状态：极度虚弱。生命本源：枯竭（修复中，速率：0.05%/小时）。灵魂虚化：停滞。恢复预期：漫长（需外部高纯度生命源）。】
【其他柱主：稳定恢复中。预计基础战力恢复时间：30天。】
数据冰冷，映照着残酷的现实。胜利的代价，沉重得几乎无法承受。
光雨无声地飘落，穿过残破的穹顶，洒在平台之上。翠金色的光点落在小雨苍白的脸颊上，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光点落在敖烬的晶壳上，那顽固的紫色纹路似乎被灼痛般微微收缩了一下，晶壳内那点微弱的翠金光芒也随之亮了一丝。光点落在秦昊胸前的裂痕上，覆盖的翠金光膜流转加速，将一丝试图逸散的黑红气息强行压回。
零的机械眼捕捉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她调集残存的资源，在平台上方展开一层薄薄的能量护罩，将飘落的光雨引导、汇聚，如同一个无形的漏斗，将更多蕴含着秩序与生机的光点精准地洒向三位重伤者。
时间在寂静与光雨中流逝。废墟之外的世界，幸存者们开始从藏身之处走出。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残留着恐惧，却也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他们看到天空的裂痕在光雨中缓慢愈合，看到焦土上萌发的微光苔藓，看到九柱联盟总部残破却依旧屹立的生命圣殿。希望如同野草，在废墟的缝隙中顽强滋生。
几个胆大的孩子，在父母的默许下，小心翼翼地靠近生命圣殿的废墟边缘。他们看到平台上躺着的、如同神祇又如同凡人的柱主们，看到那棵散发着温暖光辉的生命树。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怀里掏出一朵在瓦砾间找到的、蔫巴巴的野花，怯生生地放在废墟边缘，对着生命树的方向，笨拙地行了一个礼。
零的机械眼记录下了这一幕。她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调整了护罩的能量流，让一缕格外柔和的光雨，落在了那朵野花上。蔫巴巴的花瓣，在光雨中竟缓缓舒展，透出一丝微弱的生机。
光雨持续了三天三夜。
第三天黎明，当第一缕真正的、不带血色的阳光刺破稀薄的尘埃云，洒在生命圣殿的穹顶时，平台上的小雨，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她的手指，紧紧握着龙魂玉碎片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龙魂玉碎片上。
翠金色的光雨，依旧无声地飘洒着，温柔地覆盖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覆盖着沉睡的英雄，覆盖着新生的希望。
希望如同那朵废墟边缘的野花，脆弱，却顽强。
（第五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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