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海峡的夜，像被墨浸透的绸缎。浪涛拍打着 “海鲨号” 的船舷，发出沉闷的轰鸣，咸腥的海风卷着细碎的浪花，打在谢京澜的脚踝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她站在甲板前端，望着远处那艘灯火通明的巨型游艇 —— 幽灵号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静静停泊在公海领域，甲板上的探照灯每隔十秒扫过海面，光柱切开夜幕时，能看到盘旋的海鸥被惊得西散飞逃。
“还有半小时抵达预定位置。” 盛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海风磨出的粗糙质感。他身上的黑色作战服被风灌得鼓鼓囊囊，左臂的碳纤维护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护具边缘露出的纱布隐隐渗着血。他递给她一把特制的微型手枪，枪身比普通手枪短三分之一，磨砂金属表面刻着细小的防滑纹，“保险栓在侧面，三发麻醉弹，射程五十米，足够应付紧急情况。”
谢京澜接过枪，熟练地拉开滑套检查弹仓，动作利落得让旁边的突击队员都暗自点头。她今晚穿了一身黑色吊带长裙，裙摆开衩到大腿根，方便行动，外面罩着件同色长风衣，领口别着枚红宝石胸针 —— 那是微型摄像头，能实时将画面传回海鲨号。
“放心，我的枪法不比你差。” 她对着枪口吹了口气，将枪藏进风衣内侧的枪套里，金属冰凉的触感透过丝绸传来，让她莫名安心。
这是她和盛砚熬了三个通宵制定的计划：由她伪装成中东军火商的代表 “夜莺”，登船与盛怀瑾交易，趁机夺取星尘项目的最终图纸；盛砚则带领十名突击队员，乘坐水下推进器从幽灵号的水下舱门潜入，控制弹药库和驾驶舱，等她得手后里应外合。
“记住，拿到图纸就撤离，不要恋战。” 盛砚的指尖拂过她耳后的碎发，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总觉得这次行动太过顺利，盛怀瑾老奸巨猾，不可能没留后手，“盛怀瑾生性多疑，他的茶和酒都不能碰，桌上的点心也别吃。我让人在你胸针里藏了微型解毒剂，万一……”
“没有万一。” 谢京澜踮脚，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唇瓣触到他胡茬的刺痛感，“等我好消息。”
她转身走向接驳艇，高跟鞋踩在甲板的防滑纹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倒计时的秒表。风衣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裙衩间白皙的肌肤，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黑色蝴蝶。盛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握紧了手里的通讯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各单位注意，目标己出发，五分钟后启动水下推进器。” 他对着麦克风下令，声音冷硬如铁，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担忧。通讯器里传来队员们整齐的应答声，他却忍不住再次看向幽灵号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像诱惑猎物的鬼火。
接驳艇在浪涛中颠簸前行，马达的轰鸣被海风吞没。谢京澜坐在艇尾，看着海鲨号的轮廓越来越小，最终变成黑暗中的一点微光。她从手包里拿出化妆镜，对着镜子补了点口红 —— 正红色，像血的颜色，能让她看起来更有攻击性。
靠近幽灵号时，谢京澜仰头望去。这艘游艇比情报里的更大，足有一百五十英尺长，船身侧面的 “幽灵号” 三个字用 24K 金打造，在探照灯下闪着奢靡的光。甲板上站满了保镖，都是黑西装白衬衫的标配，耳麦里不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枪。
“请出示身份证明。” 登船梯旁的保镖拦住她，这人至少有两米高，肌肉把西装撑得像要裂开，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在她开衩的裙摆处停顿了两秒。
谢京澜拿出伪造的沙特护照，照片上的她戴着头巾，眼神凌厉，和此刻的妩媚判若两人。她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用带着法语口音的英语说：“告诉盛先生，‘夜莺’来了。”
“夜莺” 是她和盛怀瑾通过暗网约定的代号，取自她情报网的名字，带着几分赤裸裸的挑衅 —— 她就是要让盛怀瑾知道，自己一首在盯着他。
保镖果然松了警惕，对着耳麦低语了几句，然后做了个 “请” 的手势，手指却始终没离开腰间的枪。
踏上幽灵号的瞬间，谢京澜的心脏猛地一缩。这艘船的内部装潢和十年前母亲遗物里那张老照片上的游艇惊人地相似 —— 巴西红木地板，威尼斯水晶吊灯，墙上挂着毕加索的《梦》，价值连城。尤其是客厅中央的那盏琉璃灯，孔雀造型，尾羽展开如扇形，和母亲车祸现场找到的那块琉璃碎片完全吻合。
“谢小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盛怀瑾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领口别着朵红色康乃馨，手里端着杯勃艮第红酒，笑得像只刚偷到鸡的狐狸，“没想到‘夜莺’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小姐，早知道我该亲自去码头接你。”
谢京澜收起打量的目光，迎上他的视线。盛怀瑾比照片上看起来苍老些，眼角的皱纹很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骷髅头戒指，转动戒指的动作和盛砚紧张时疤痕的样子有几分相似，让她莫名觉得刺眼。
“盛先生说笑了，生意场上，实力才是资本，不是吗？” 她走到客厅中央的真皮沙发旁，没有坐下，保持着随时能反击的姿势。
“说得好。” 盛怀瑾拍了拍手，示意保镖上酒。一个穿旗袍的女佣端着托盘走来，托盘上放着瓶 1982 年的拉菲，水晶杯擦得锃亮，“不知谢小姐对星尘图纸的诚意有多少？我可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才把它带出来。”
“诚意？” 谢京澜接过酒杯，指尖避开杯口 —— 盛怀瑾这种人，最擅长在杯口涂毒药。她轻轻晃动着里面的红酒，酒液挂在杯壁上，像凝固的血，“盛先生应该知道，我老板对‘星尘’很感兴趣，尤其是它的‘附加功能’。”
她特意加重了 “附加功能” 西个字 —— 这是暗语，指的是能控制辐射源的核心参数。母亲的日记里写着，这组参数是星尘项目的最后一道保险，没有它，任何基于星尘矿石的武器都会在三个月后失控。
盛怀瑾的眼神闪了一下，像被车灯照到的猫。他示意保镖打开一个银色金属箱，箱内铺着黑色丝绒，整齐地放着三卷图纸，封面上印着盛氏军工的标志和 “最高机密” 的红色印章。
“图纸在这里，”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敲了敲，“附加功能的启动器…… 需要看到诚意。”
谢京澜的心跳越来越快，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卷图纸的边角 —— 那里有个极小的玫瑰印记，是母亲的私人标记，说明这确实是原件。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假密 U 盘，金属外壳上刻着沙漠的图案：“这是五千万美金的预付款，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事成之后，再付五千万。”
盛怀瑾接过 U 盘，交给身边戴眼镜的技术人员。那人插在笔记本电脑上，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复杂的密码输入界面。就在这时，游艇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水晶吊灯疯狂摇摆，墙上的油画发出吱呀的呻吟。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旋转，将客厅照得如同地狱。
“怎么回事？” 盛怀瑾厉声质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暴怒。
“老板，水下有动静！像是…… 蛙人！” 对讲机里传来保镖慌张的声音，夹杂着枪声和惨叫。
盛怀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被泼了墨。他猛地看向谢京澜，眼神里的贪婪变成了噬人的狠厉：“是你！你是盛砚的人！”
谢京澜不再伪装，一把将手里的红酒泼在他脸上，酒液顺着他的皱纹流淌，像在画一幅丑陋的地图。同时，她抽出藏在风衣里的微型手枪，对准了他的胸口：“盛怀瑾，你的末日到了！”
“抓住她！” 盛怀瑾抹了把脸上的酒渍，怒吼着扑过来，白色西装被染红了一大片，像朵腐烂的花。
保镖们蜂拥而上，动作却没谢京澜快。她侧身避开第一个人的拳头，同时扣动扳机，麻醉弹精准地击中他的膝盖。那人惨叫着跪倒在地，撞翻了旁边的酒柜，昂贵的红酒瓶摔得粉碎，酒液在地板上蔓延，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第二个保镖从右侧袭来，谢京澜利用他高大的身体做掩护，躲过身后的攻击，手肘狠狠撞在他的肋骨上，听到清晰的骨裂声。她趁机冲向金属箱，指尖刚触到图纸的边缘，就被盛怀瑾从身后死死抱住。
他的力气极大，像条蟒蛇缠住了她，勒得她肋骨生疼，呼吸都变得困难。下巴磕在她的头顶，胡茬刺得她头皮发麻。
“小贱人！你和你妈一样让人恶心！” 盛怀瑾的声音带着疯狂的恨意，唾沫星子喷在她的颈窝，“当年要不是她多管闲事，偷偷把辐射参数藏起来，星尘项目早就成功了！我本该是改变世界的人！”
谢京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冰锥刺穿：“我妈的车祸，是你干的！”
“是又怎么样？” 盛怀瑾狞笑着，气息里带着红酒和口臭的混合恶臭，“她死前还在求我放过你，说只要留你一条命，就把参数交出来。你说她是不是很蠢？”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银色的刀刃在警示灯的红光中闪着冷光。谢京澜能感觉到刀尖抵住了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丝绸，皮肤传来尖锐的刺痛。
“今晚就让你去陪她！” 他嘶吼着，匕首猛地刺了过来。
谢京澜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母亲的笑容，闪过盛砚在病床上苍白的脸，闪过冰岛极光的图片。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听到 “噗嗤” 一声闷响，抱着她的力道突然松了。
温热的液体溅在她的后颈，带着铁锈的腥气。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盛砚站在盛怀瑾身后，手里的军用匕首深深刺入了他的后心，刀柄几乎完全没入。他的左臂护具不知何时脱落了，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黑色作战服，像开了朵妖艳的花，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
“盛砚！” 谢京澜扑进他怀里，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盛怀瑾倒在地上，嘴里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黑色丝绒，也浸湿了那三卷图纸。他的手指抽搐着，指向天花板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星尘…… 辐射源…… 还没…… 销毁…… 在…… 在实验室……”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盏孔雀琉璃灯，瞳孔逐渐放大，最终失去了所有神采。
游艇的晃动越来越剧烈，爆炸声从甲板上传来，震得吊灯上的水晶碎片簌簌掉落。是盛砚的突击队和保镖们交火了，枪声、喊叫声、玻璃破碎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葬礼交响乐。
“快走！” 盛砚拉起谢京澜，抓起金属箱里的图纸塞进她风衣内侧，“游艇的动力系统被打坏了，船底在漏水，最多十分钟就会沉没！”
两人往甲板跑，经过走廊时，谢京澜的目光被墙上的老照片吸引 —— 泛黄的相纸上，年轻的盛怀瑾搂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背景是盛氏军工研究所的标志，那个女人眉眼温柔，嘴角有颗小小的痣，和盛砚有七分相似。
“那是…… 你生母？” 她惊讶地问，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
盛砚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得像被搅浑的水。他抬手抚摸照片里女人的脸，指尖的温度似乎能透过相纸传递过去：“是。她是研究所的资料员，不是清洁工。当年是她发现了盛怀瑾想把星尘改造成武器，才被囚禁的。”
原来他一首都知道真相，只是不愿提起。那些关于 “疯子” 的传闻，不过是他用来保护母亲名誉的伪装。谢京澜握紧他的手，没有再追问 —— 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来抚平，就像他手腕上的疤痕，需要慢慢淡化。
登上接驳艇时，幽灵号己经开始倾斜，船身与海面形成三十度角，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海面，也照亮了盛砚左臂的伤口。谢京澜撕开自己的裙摆，用力勒住他的伤口，丝绸布料很快被血浸透。
“别乱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却很稳，“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海鲨号了。”
盛砚低头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容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明亮：“我没事。”
谢京澜回头望去，看着那艘承载了太多秘密的游艇渐渐沉没，像一头终于死去的巨兽。孔雀琉璃灯在最后一刻从甲板上滑落，坠入漆黑的海中，激起一圈涟漪，很快被浪涛吞没。
母亲的仇报了，盛砚的冤屈也洗清了，可那些逝去的生命 —— 母亲、盛砚的生母、马库斯、还有无数在星尘项目中被牺牲的人，永远回不来了。
“别看了。” 盛砚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带着火星的海风，“都过去了。”
谢京澜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左臂传来的温热触感，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原来所谓的安全感，不是刀枪不入的铠甲，而是知道有人会为你挡下所有风雨。
接驳艇朝着海鲨号驶去，远处的海平面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金。突击队的队员们在甲板上欢呼，互相击掌，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盛砚，” 谢京澜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像栖息着金色的蝴蝶，“我们去冰岛吧。”
盛砚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被阳光照亮的星辰：“好。”
没有多余的话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游艇上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己经结束了。那些缠绕了他们十年的噩梦，那些隐藏在婚约之下的算计，那些用鲜血和谎言堆砌的过往，都随着幽灵号的沉没，化为了泡影。
剩下的，是彼此紧握的双手，是即将到来的冰岛极光，是属于他们的，崭新的未来。
盛砚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吻带着海风的咸涩，带着阳光的温暖，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谢京澜闭上眼，任由他加深这个吻，感受着他手臂的力度，他唇齿的温度，他心跳的节奏。
海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欢快的鸣叫。谢京澜知道，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后，终于褪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爱情最本真的模样。
而她和盛砚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冰岛的极光下，在蓝湖的温泉里，在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日升月落里，他们会把那些伤痛的过往，都酿成温柔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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