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城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盛氏集团顶楼的落地窗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地叩门。谢京澜站在窗前,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看着楼下金融街的车流在雨幕中拉出金色的光轨,恍惚间竟觉得那些光轨像极了母亲日记里画的星尘轨迹 —— 绚烂,却转瞬即逝。
“在想什么?” 盛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结束长达西小时董事会的疲惫,却依旧沉稳得像深海礁石。他走到她身边,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熟悉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空调房的凉意。
谢京澜回头,目光落在他歪斜的领带上。藏青色的真丝领带上沾着点浅褐色的咖啡渍,应该是刚才和几位固执的老董事争执时不小心蹭到的。星尘项目的收尾工作远比想象中复杂,盛怀瑾留下的烂摊子牵扯到太多军方和跨国资本的利益,这几天他几乎是以集团为家,眼底的青黑重得像化不开的墨。
“在想沈笙的律师函。” 她接过他递来的骨瓷杯,热可可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暖得指尖发麻,“她在狱中上诉,说掌握了你生母失踪案的新证据,要求重审。”
盛砚接过她手里的文件,修长的手指快速翻阅着。沈笙的辩护律师在函件里写得言辞恳切,声称找到了当年盛砚生母盛雨桐留下的录音笔,里面记录了 “被胁迫参与非法实验的真相”,但为了 “确保证据安全”,必须由盛砚亲自去女子监狱对质才能公开。
“她在耍花样。” 盛砚将文件扔在黑檀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桌上的星尘玫瑰标本都轻轻晃动。那是他们从加蓬雨林带回来的,花瓣己经制成干花,却依旧保留着淡淡的蓝紫色光泽,“沈曼云当年的事,所有知情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她不可能有新证据。”
“但她算准了你会去。” 谢京澜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里的肌肉因为隐忍而微微颤动,“你不可能放过任何关于你生母的线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盛砚沉默了。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如骨,手腕内侧的疤痕在法式衬衫袖口下若隐若现,像条狰狞的蜈蚣。谢京澜太了解他了,生母的失踪是缠绕他二十多年的梦魇,沈笙正是抓住了这根最敏感的神经,才敢在严密监控的监狱里掀起风浪。
“我陪你去。” 她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指尖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不管她耍什么花招,我们一起面对。就像在雨林里说的,背靠背作战。”
盛砚反手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像看到了暗夜里永不熄灭的星光,心里翻涌的烦躁渐渐平息:“好。”
去女子监狱探视的那天,天气难得放晴。初夏的阳光透过铁窗的栏杆,在探视室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压抑气息。沈笙穿着蓝白条纹的囚服,及腰的长发被剪得参差不齐,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没有了往日精致的妆容,颧骨高高凸起,却多了几分近乎诡异的平静。
“盛砚,好久不见。” 她隔着防弹玻璃看着走进来的两人,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顿了足足三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看来在澜城的日子,你们过得很恩爱。”
“少说废话。” 盛砚拉开塑料椅坐下,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探视室里格外刺耳,“证据呢?”
沈笙却没急着拿证据,反而将目光转向谢京澜,眼神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盛太太,你知道吗?当年你母亲车祸现场,警方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枚不属于任何人的耳环,珍珠碎了,金托上刻着个‘曼’字 —— 是我养母沈曼云的。”
谢京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变得困难。母亲车祸的卷宗她看了不下百遍,从未见过关于耳环的记录,这绝对是警方遗漏的关键线索!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枚耳环现在在我手里。” 沈笙笑得越发诡异,右手悄悄摸向囚服口袋,“只要盛砚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它给你,顺便…… 告诉你你母亲被抬上救护车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想干什么?” 盛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节因为用力而抵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我要你撤销对沈氏矿务的起诉。” 沈笙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盛砚,“我养母虽然做错了事,但沈氏是我外公一辈子的心血,不能毁在我手里。只要你放过沈氏,我就把录音笔和耳环都给你们,包括…… 盛雨桐当年藏起来的实验数据。”
谢京澜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她的算盘。沈氏矿务虽然因为走私军火被查封,但沈笙手里肯定还握着其他筹码 —— 比如那些未被曝光的非洲稀土矿脉坐标,或者与谢氏旁支谢明诚的秘密交易记录。她这是想用沈家和盛、谢两家的陈年旧账做筹码,进行一场危险的赌博。
“沈笙,你太天真了。” 谢京澜轻笑一声,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扬声器里立刻传出沈笙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 让老陈把非洲矿区的资产转移到瑞士账户,用盛砚的名义…… 对,就说是他胁迫你做的……”
录音里,沈笙的声音清晰地传出,带着令人齿冷的算计和贪婪。沈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看着谢京澜,嘴唇哆嗦着:“你…… 你监听我?”
“对付你这种人,不得不防。” 谢京澜收起手机,眼神冷冽如寒冬的湖面,“至于我母亲的耳环,你最好好好收着。说不定哪天狱警搜查时发现了,还能成为你检举揭发、争取减刑的筹码。”
沈笙看着他们起身离开的背影,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盛砚!你会后悔的!你生母的真相会永远埋在地下!她是被你最信任的人害死的!”
盛砚的脚步顿了一下,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回头。谢京澜知道,沈笙的话像毒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但他选择了相信她,这就够了。
走出监狱厚重的铁门,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谢京澜看着盛砚紧绷的侧脸,他的下颌线冷硬如雕塑,嘴唇抿成一条首线,显然还在被沈笙的话困扰。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别太在意沈笙的话,她只是想激怒你。监狱里的人,为了出去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
“我知道。” 盛砚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但我总觉得,她好像真的知道些什么。尤其是关于我生母最后藏实验数据的事,这和我找到的日记片段能对上。”
他的生母失踪案,像一根缠绕了他二十多年的线,一端系着盛怀瑾的贪婪,一端系着沈曼云的沉默,现在又多了沈笙这个变数,线头越来越乱,让他越来越看不清真相的模样。
“我们可以从沈曼云的遗物查起。” 谢京澜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着他虎口的薄茧,“夜莺己经在查了,沈曼云去世前三个月,在非洲加蓬的矿区留下了一个保险箱,钥匙被她藏在…… 一枚刻着星尘玫瑰的戒指里。”
盛砚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他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身边这个女人都会陪他一起拨开。就像在雨林里,她毫不犹豫地扑向他挡住子弹;就像在幽灵号上,她背对着他守住唯一的逃生通道。
回到盛氏集团时,周律师正焦急地等在旋转门旁,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袋,西装裤的膝盖处沾着泥土,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看到他们,他立刻迎上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慌乱:“七爷,不好了!谢氏旁支联合几位老董事,要求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说是要重新审议玫瑰基金的管理权!”
谢京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谢氏旁支这群苍蝇,真是阴魂不散。爷爷还在医院昏迷,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啃食谢家的根基了。
“他们拿什么当借口?” 她接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股东联名信,快速翻阅着。信纸的抬头印着谢氏集团的烫金 logo,签名处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为首的正是谢明诚 —— 谢清越的父亲,谢家长房的死对头。
“他们说…… 你母亲当年挪用了玫瑰基金的三千万美金,秘密资助了星尘项目的武器研发,要求彻查基金近二十年的所有账目。” 周律师的声音带着担忧,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谢明诚还说,他手里有你母亲和盛雨桐的资金往来记录,证明她们‘非法挪用公益基金’。”
谢京澜的手猛地攥紧,联名信的边缘被捏出深深的褶皱。谢明诚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当年母亲车祸后,他就一首觊觎玫瑰基金的控制权,只是碍于爷爷的威慑才没敢动手。现在爷爷病重,盛砚又被沈笙牵制,他终于露出了獠牙,想趁火打劫。
“他们这是想趁火打劫。” 盛砚的眼神冷得像冰,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看来,不给他们点教训是不行了。”
谢京澜却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只发现猎物的狐狸:“不用我们动手。谢明诚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他挪用谢氏公款在巴哈马买私人岛屿的事,早就被我的情报网盯上了。”
她拿出手机,给夜莺发了条加密信息:“把谢明诚的海外资产明细发给所有董事,顺便…… 给税务局稽查科也寄一份复印件。”
“收到,R 姐。” 夜莺的回复几乎是秒回,后面还跟了个挥刀的表情包。
盛砚看着她运筹帷幄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欣赏笑容。这个女人,总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的魄力和手腕,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却不容任何人侵犯。
“看来,我该准备婚礼了。” 他突然说,语气带着不容错辩的认真,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谢京澜愣住了,手里的联名信差点掉在地上:“婚礼?”
“嗯。” 盛砚点头,伸手将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垂,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在澜城最大的玫瑰庄园,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盛砚唯一的妻子,不是什么契约夫妻,是我想用一生守护的人。”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像栖息着金色的蝴蝶。谢京澜看着他眼底清晰的自己,突然觉得,所有的风雨、算计、刀光剑影,都在这一刻变得值得了。
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在经历了加蓬雨林的炮火、幽灵号的爆炸、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后,终于褪去了所有冰冷的伪装,露出了爱情最本真的模样。而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挑战,只要身边有他,她就有勇气面对。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铠甲,也是彼此的软肋。是带刺的玫瑰,也是束缚彼此的镣铐,更是暗夜里相互依偎的星光。
监狱的探视室内,沈笙看着空荡荡的对面座位,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疯笑,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惊得看守都透过观察窗警惕地望过来。她缓缓从囚服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录音笔,笔身己经磨损得厉害,显然被藏了很久。
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一个微弱的女声,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和电流杂音:“…… 告诉砚儿,妈妈对不起他…… 星尘的秘密藏在…… 藏在……”
录音突然中断,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像谁在黑暗中窃笑。沈笙将录音笔紧紧攥在手心,指甲深深嵌进塑料外壳,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盛砚,谢京澜,这场游戏还没结束。”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轻声说,眼神里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盛雨桐的秘密,谢婉的遗言,还有…… 星尘真正的用途,都会成为刺向你们心脏的刀。”
窗外的阳光刺眼,却照不进这阴暗的角落。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澜城的雨过天晴后,悄然酝酿。而谢京澜和盛砚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比盛怀瑾更可怕的敌人 —— 那些隐藏在亲情和友情面具下的,深不见底的人性深渊。
当天晚上,谢京澜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爷爷醒了。
她和盛砚赶到医院时,爷爷正靠在病床上,精神好了很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看到他们进来,爷爷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示意护士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京澜,盛小子……” 爷爷的声音很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谢明诚的事,我知道了。玫瑰基金…… 不能落在他手里。”
“爷爷您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谢京澜握住爷爷的手,他的手很凉,像深秋的落叶。
爷爷却摇了摇头,看向盛砚:“盛小子,我知道你在查你生母的事。有些真相…… 还是不知道为好。”
盛砚的心脏猛地一跳:“爷爷您知道什么?”
爷爷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当年你生母和京澜的母亲,确实是好朋友。她们一起研究星尘项目,也一起发现了盛怀瑾的阴谋。但……”
他顿了顿,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但你生母的失踪,和京澜的母亲脱不了干系。”
谢京澜和盛砚同时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爷爷。
“爷爷,您说什么?这不可能!” 谢京澜的声音带着颤抖。
爷爷闭上眼睛,像是不堪重负:“当年,是你母亲把你生母的行踪告诉了盛怀瑾…… 因为她发现,你生母想把星尘项目卖给国外的军火商。”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是在为这个残酷的真相倒计时。谢京澜看着盛砚骤然变得苍白的脸,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原来,沈笙说的是真的。原来,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家族恩怨,还有这样血淋淋的真相。
盛砚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他看着谢京澜,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转身冲出了病房。
“盛砚!” 谢京澜想追出去,却被爷爷拉住了手。
“让他走吧。” 爷爷的声音疲惫而苍老,“有些事,需要时间消化。”
谢京澜看着盛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她破碎的心。
这场刚刚看到希望的爱情,难道终究要被尘封的真相埋葬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澜城的余烬之下,还有太多未被揭开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注定要将他们卷入更深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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