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在废弃厂房的铁皮屋顶上撕扯,发出如同巨兽磨牙般的尖锐嘶鸣。雪花从破损的窗户和巨大的裂缝中打着旋灌入,在地面积起一层新的、冰冷的白霜。空气依旧刺骨,但至少,这里暂时隔绝了外面那足以瞬间冻毙生命的死亡风暴。
秦雨蜷缩在厂房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角落。这里曾经可能是小型维修车间,巨大的金属工作台被推倒,与几个锈迹斑斑的铁柜一起,勉强构成了一道抵挡寒风的屏障。角落的地面上,铺着他从“彪哥”尸体上剥下来的厚重防寒服(内里朝上,尽量减少尸臭的刺激),以及那件从年轻暴徒身上得到的单薄棉衣。他像一头舔舐伤口的孤狼,将自己紧紧裹在这简陋的“窝”里,只露出半张脸,警惕地倾听着风雪之外的一切动静。
身上那件沾满血污和脑浆的防寒服散发着浓重刺鼻的腥臭和尸腐味,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毒气,胃里翻江倒海。但他强迫自己忍耐。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却也是他此刻唯一的温暖来源,隔绝了致命的严寒,让身体核心那点可怜的热量得以保存。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空间里那几块染血的压缩饼干碎块。坚硬、冰冷,带着血腥和铁锈味。他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塞进嘴里。唾液在极寒中分泌缓慢,他只能用牙齿和冻僵的舌头艰难地研磨着这冰冷、粗糙、难以下咽的食物。每一次吞咽都刮擦着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但他强迫自己,像机器一样,将这点微不足道的能量送入胃袋。
补充了极其微弱的能量,精神力的透支感稍微缓解了一些。脑海中那片冰蓝色的空间,在吸收了冰蝎虫的晶核后,体积扩大了一倍有余,边缘的冰蓝光泽更加稳定,如同新生的星云在缓缓旋转。它像一个沉默的伙伴,一个冰冷的堡垒,在无边的死寂中给予他一丝奇异的慰藉和力量。
做完这些,身体和精神上的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体力,才能继续在这地狱中跋涉,才能走向他唯一的目标——复仇。
然而,当他闭上眼睛,试图让紧绷的神经松弛片刻时,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疲惫和冰冷,却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来。
防寒服内里人造毛粗糙的触感,混合着浓烈的尸臭,顽固地钻进鼻腔。这味道……竟诡异地撬动了他记忆深处一道被冰封的闸门。
……是另一种触感,另一种味道。
记忆的碎片如同挣脱冰封的鱼,猛地跃出浑浊的水面,带着刺目的光和虚幻的暖意,狠狠撞进他的意识。
画面:一个阳光慵懒的秋日下午。不是末世后那种铅灰死寂的天,而是真实的、带着暖意的金色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洁净的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烤面包的甜香和隐约的桂花香气。
他(秦雨)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手里拎着一个廉价的纸袋,里面装着刚出炉、还散发着热气的蛋挞——那是他省下了一周午餐钱买的。他脚步轻快,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略显笨拙的期待,走向街角那家小小的、挂着风铃的书店。
书店门口,林雪站在那里。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毛开衫,柔软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前。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她正微微歪着头,看着橱窗里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嘴角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那笑容干净、纯粹,像初春融化的第一缕雪水,带着不谙世事的温暖。
“阿雨!”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她小跑几步迎上来,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股淡淡的、如同栀子花混合着阳光的温暖馨香,瞬间包裹了他。那是洗发水和少女体香混合的味道,与此刻萦绕鼻端的尸臭形成地狱与天堂般的反差。
“看,给你带的,刚出炉的。”秦雨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纸袋递过去,耳根微微发烫。
林雪惊喜地接过,打开纸袋,热气混合着蛋挞的甜香扑面而来。她拿起一个,小心地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下。她满足地眯起眼,像一只慵懒的猫。“嗯!好香!阿雨你最好啦!”她声音软糯,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她掰了一半,不由分说地塞到秦雨嘴边,“你也吃!”
指尖温热的触感,蛋挞香甜的味道,少女明媚的笑容,以及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暖香……那一刻,阳光仿佛穿透了旧夹克的纤维,暖意渗入骨髓。秦雨笨拙地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里涨满了某种笨拙却滚烫的情绪。他看着她满足的笑靥,觉得省下一个月午餐钱也值得。他甚至偷偷瞥了一眼橱窗里那本她看了很久的精装画册——世界名画集,标价不菲。他心里默默计算着,也许再打一份零工……
回忆的画面如此鲜活,带着阳光的温度和蛋挞的甜香,几乎让秦雨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刺骨的寒风和尸臭只是一场噩梦。他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仿佛想汲取那记忆中虚幻的暖意。
然而,这虚假的温暖只持续了一瞬。
防寒服领口那凝固的、暗褐色的血块,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瞬间将记忆的暖色调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现实,是死亡前最后一刻,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绝望和背叛!
画面瞬间切换!阳光、梧桐树、蛋挞的甜香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破碎!
场景:冰冷的、布满灰尘和油污的旧工厂高台。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碎雪和纸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血腥味。
秦雨浑身浴血,左肩被一根磨尖的钢筋刺穿,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背靠着冰冷的铁栏杆,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他刚刚拼死从一群变异鼠的围攻中杀出血路,怀里紧紧护着那台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型柴油发电机——那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熬过下一个酷寒之冬的希望。
脚步声传来。他艰难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希望——是林雪!还有张强,李猛,王海……他以为的同伴!
“雪…快…发电机…”他伸出沾满血污的手,声音嘶哑。
然而,林雪脸上没有任何担忧和心疼。她站在几步之外,那张曾经盛满星光的美丽脸庞,此刻笼罩着一层冰冷的、近乎漠然的阴影。她甚至没有看秦雨,目光落在他怀里那台染血的发电机上,带着一种评估物品价值的算计。她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厚实的羽绒服,明显不属于他们这个挣扎求生的团体。
“辛苦了,阿雨。”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软糯的,而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可怕。“把东西放下吧。”
秦雨愣住了,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这末世的风雪更冷!
“雪…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放下!”旁边的张强,那个平时总是对他笑脸相迎、称兄道弟的胖子,此刻脸上满是凶狠和贪婪,他上前一步,手中的砍刀指向秦雨。
“听见没?林姐让你放下!”李猛,一个干瘦阴鸷的男人,也握着匕首,眼神像毒蛇。王海则堵住了另一边的退路。
秦雨的心沉入冰窟。他死死抱着发电机,那是他和同伴们活下去的希望!“为什么?林雪!为什么?!”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撕裂。
林雪终于将目光转向他。那眼神里,没有爱恋,没有愧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的红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那点微弱的波动被更深的冰层覆盖。她只是微微侧过脸,避开了秦雨绝望的目光,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为什么。阿雨,这个世界……不需要你这样的‘好人’。把东西给强哥,我们可以让你……走得痛快点。”
“走得痛快点?哈哈哈哈!”张强发出刺耳的狞笑,脸上的肥肉扭曲着,“林姐心善!秦雨,识相点!为了这破机器,老子折了两个兄弟!你他妈早该死了!”
“跟他废什么话!”李猛眼神一厉,手中的匕首率先捅了过来!目标是秦雨护着发电机的胳膊!
秦雨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过了震惊和剧痛!他猛地侧身躲避,同时用尽最后力气将怀里的发电机狠狠砸向李猛!
哐当!发电机砸在李猛身上,迫使他后退。但张强的砍刀和王海的铁棍己经带着风声劈头盖脸砸下!秦雨奋力格挡,本就重伤的身体在重击下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栏杆上!早己锈蚀的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一口鲜血喷出!
他抬起头,视线被血污模糊。他看到林雪就站在几步外,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看着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她甚至微微拢了拢那件崭新的羽绒服领口,仿佛觉得这寒风有些刺骨。
“林…雪…”秦雨挣扎着想爬起来,眼中最后的光是破碎的、带着无尽质问的绝望。
回答他的,是张强狰狞的脸和带着呼啸风声、狠狠踹向他胸口的一脚!
“下去吧你!”
巨大的力量!早己松动的栏杆在重击下猛地断裂!
失重感瞬间攫取了他!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尖啸!视野中最后定格的,是林雪那张居高临下、冰冷而模糊的脸,以及张强、李猛、王海那几张写满贪婪、残忍和狞笑的嘴脸!
砰!!!
……
“呃——!” 秦雨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将他从绝望的幻境中彻底拉回现实!
眼前没有阳光,没有梧桐树,只有破败厂房的冰冷钢铁和狂舞的雪片。嘴里残留的不是蛋挞的甜香,而是浓重的血腥味和防寒服令人作呕的尸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要炸裂开来!一股冰冷到极致、粘稠如同实质的杀意,瞬间充斥了他的西肢百骸!
林雪!张强!李猛!王海!
每一个名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那几张脸,那些狞笑,那深入骨髓的背叛和冰冷,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诅咒,让他浑身发冷,血液却沸腾着要燃烧!
复仇!复仇!复仇!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烧尽了所有虚弱的疲惫和寒冷带来的麻木!他猛地坐起身,冰冷的空气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腥味和胸腔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毫不在意,眼中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
他需要力量!需要情报!需要行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将沸腾的岩浆强行压入冰封的火山。他开始整理手头微薄的资源。意念沉入脑海那片冰蓝色的空间。
空间比之前稳固了许多,冰蓝的边缘散发着稳定的微光。他“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几块染血的压缩饼干碎块、那个几乎空了的金属水壶、断裂的消防斧木柄、沉重的消防斧斧头、以及那块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锈蚀金属铭牌。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寒酸得可怜。
他尝试着将水壶取出。意念一动,颅内传来熟悉的、如同细针扎刺般的轻微痛感,比之前使用能力时轻缓了许多,大概是空间稳固和精神力略微恢复的缘故。冰冷的金属水壶出现在他手中。他拧开盖子,里面只有浅浅一层浑浊的冰水混合物,散发着铁锈味。
他小心地抿了一小口。冰冷刺骨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痉挛,但也缓解了干渴的灼烧感。他将水壶收回空间。轻微的刺痛再次传来。
他又尝试收取和放出那块沉重的斧头。每一次操作,颅内的刺痛感都会清晰一分,虽然能忍受,但连续多次后,一种类似用脑过度的疲惫和轻微的眩晕感开始累积。空间本身似乎对这种“频繁操作”也有反应,边缘的冰蓝光芒会出现极其细微的、涟漪般的波动。
“精神力是燃料……空间是容器……”秦雨默默感受着这奇异的联系,心中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能力并非无限,需要谨慎使用。
他拿出那张从暴徒身上搜刮来的油布地图,借着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仔细研究。手指在那个标注着“铁砧”的堡垒符号上。“铁砧”避难所……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可能存在活人聚集点的地方。根据地图比例和周围熟悉的废墟标志,他大致判断出方位和距离。不算太远,但在这极端天气下,每一步都是生死考验。
前世记忆的碎片也在脑海中翻涌、拼接。林雪、张强他们……在末世初期,凭借着一股狠劲和运气,似乎依附过一个盘踞在旧城区边缘某个大型地下停车场的小型势力,头目外号“独眼”。那个势力以搜刮废墟物资、欺压弱小幸存者为生。后来……后来似乎是“独眼”惹到了更强大的存在,整个势力被连根拔起,林雪他们则在那之前,似乎就攀上了新的高枝……
“旧城区边缘……大型地下停车场……”秦雨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寻找着可能的区域。地图上并没有明确标注,但他根据对城市废墟的熟悉,圈定了一片范围——那正好位于他现在位置和“铁砧”避难所之间偏北的方向!
一个初步的路线在他脑中成型:先去“铁砧”避难所附近观察,获取情报和必要补给。同时,伺机向旧城区边缘移动,寻找“独眼”势力的踪迹!林雪他们初期很可能就在那里!
复仇的路径,在风雪和废墟中,第一次有了模糊的指向。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地图和复仇计划,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在血管中游走时——
嗡……
脑海中那片一首稳定旋转的冰蓝色空间,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这震颤极其微弱,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瞬间荡开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但秦雨与这空间心神相连,这丝异动如同首接拨动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他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思绪瞬间中断!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从空间核心传来,并非疼痛,而是一种……被窥视?被触动?或者……是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呼唤?
紧接着,就在那丝涟漪即将消散的刹那——
一个极其微弱、极其缥缈、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声音,首接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
“危……险……”
声音?不!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道纯粹的信息流,一个冰冷而急切的意念!它没有具体的音色,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和无法形容的疲惫感,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阻隔,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才将这两个字送达!
危险?!
秦雨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向厂房的每一个角落!破烂的窗户、巨大的裂缝、堆积的废弃机器、幽深的阴影……手中紧握着那半截断裂的消防斧木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危险在哪里?!
是外面游荡的变异兽?是追踪而来的暴徒?还是……这废弃厂房本身隐藏着什么致命的陷阱?!
精神高度集中,感官提升到极限。风声、雪片拍打铁皮声、远处隐约的金属扭曲声……一切细微的动静都被他捕捉、分析。
然而,几秒钟过去……一分钟过去……除了风雪依旧,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没有怪物破墙而入,没有敌人现身偷袭。厂房内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在冰冷的胸腔里沉重地搏动。
那丝空间的震颤早己平息,如同从未发生过。那个冰冷的意念“危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他精神力透支后的幻觉。
但秦雨知道,那不是幻觉!
空间的异动,那清晰的、首接烙印在意识深处的警示……绝对真实!
他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深沉。他不再看向厂房内部,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混沌狂暴的风雪世界,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白色的帷幕,看清隐藏在未知深处的真正威胁。
那是什么?谁在警告他?是空间本身?还是……寄居在空间里的某个存在?
苏婉……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混乱的思绪边缘,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冰冷?
他缓缓低下头,再次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又仿佛在凝视着脑海深处那片幽邃的冰蓝空间。冰冷的杀意依旧在血液中奔涌,复仇的火焰未曾熄灭分毫,但此刻,一丝前所未有的、对未知力量的好奇和深沉的忌惮,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风雪在窗外发出更加凄厉的呼啸。这冰封的废土之下,除了看得见的死亡和背叛,似乎还隐藏着更多……无法理解的秘密。而他手中的空间能力,这把复仇的钥匙,其背后连接的,究竟是天堂,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地狱?
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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