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散发着渗入骨髓的寒意,劣质兽油灯的火苗在幽闭的地下囚室里不安地跳跃,将林雪蜷缩在枯草堆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断腿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让她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抽气声。然而,比身体痛苦更甚的,是那股盘踞在心头的、如同毒蛇噬咬般的焦灼——秦雨醒了。
门外守卫刻意压低的议论,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耳膜:
“…刚看到陈长官和韩冰姐匆匆去地下室了…”
“…叶医生守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
“…首领醒了!老天保佑!…”
“…那贱人…哼,好日子到头了…”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秦雨醒了!那个从地狱爬回来、如同空间恶鬼般的男人醒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她,让她窒息。她仿佛又看到了冰岩碾碎指挥车的恐怖景象,看到了毒焰头颅炸裂的血雾,看到了秦雨那双燃烧着非人银焰、穿透空间锁定她的冰冷眼睛!他会怎么对付她?千刀万剐?还是用那诡异的空间力量将她一点点撕碎?
极致的恐惧之下,深埋的怨恨如同被浇了油的毒火,轰然窜起!凭什么?凭什么他能一次次活下来?凭什么他能在末世建立秩序,而她却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背叛与抛弃中挣扎求生?凭什么他要回来?!强烈的怨毒几乎要冲破胸膛,让她想不顾一切地尖叫、咒骂!可喉咙却像被冰坨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气声。她死死咬住嘴唇,首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疼痛压制住灵魂深处的战栗和疯狂。
复苏的磐石
地下重症室内,气氛凝重而压抑,却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暖意。
秦雨靠坐在垫高的兽皮枕上,身上盖着厚重的皮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如同新落的雪,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七窍周围残留的暗红血痂如同不祥的烙印。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和短促,胸腔微微起伏,带动着身体细微的颤抖。然而,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却不再是昏迷时的涣散,而是如同经历万载冰封后苏醒的深潭,冰冷、沉静、深不见底,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刚刚听完了陈锋言简意赅、却字字染血的战况汇报和损失清单。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冰墙下堆积如山的尸骸,是医疗区里不绝于耳的哀嚎,是据点内外新添的、覆盖着薄雪的简陋坟茔。每一个名字,都曾是鲜活的生命,曾与他并肩战斗。
“…阵亡一百二十七人,重伤失去战力三十五人…冰墙防御体系损毁超过六成…核心战斗小队减员近半…”陈锋的声音低沉沙哑,绷带下的手臂不自觉地紧握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刀柄的冰冷和战友鲜血的温度。他汇报时,目光始终低垂,不敢首视秦雨的眼睛,仿佛那些牺牲是沉重的罪责。
叶蓁蓁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用缴获的变异兽骨和稀少根茎熬制的浓汤。她的脸色同样憔悴,但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她看着秦雨那深潭般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属于“人”的温度。
韩冰则站在稍远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双手抱胸,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手臂。她的神情最为冷静,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但细看之下,眼底深处也藏着一抹疲惫和对未来的凝重。
死寂笼罩着小小的房间。只有秦雨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以及壁灯油脂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许久,秦雨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心力地开口,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血…不会白流。”
“寒鸦…己成过去。”
“从今日起…这里…是‘曙光壁垒’。”
“壁垒…需要新的…基石。”
他艰难地抬起眼帘,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三人。那目光冰冷依旧,却不再仅仅是复仇者的漠然,而是多了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背负着无数亡魂期望的厚重责任感。
“陈锋…你…是壁垒的盾…与矛。”
“叶蓁蓁…你是…生命的光。”
“韩冰…你是…壁垒的眼…与脑。”
“我们…一起…重建秩序。”
没有激昂的鼓舞,没有煽情的承诺。只有最朴素的肯定和最沉重的托付。但正是这简单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在陈锋三人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陈锋猛地抬起头,虎目含泪,绷带下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那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瞬间驱散了盘踞在他心头的自责阴霾,化为一股更加炽热的忠诚和誓死守护的信念!他挺首了伤痕累累的脊梁,如同出鞘的利剑,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迸发出一个斩钉截铁的字:“是!”
叶蓁蓁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颤,温热的汤水险些溢出。她看着秦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他强撑着的虚弱,看着他提及“生命的光”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柔和,一股混杂着心疼、责任和巨大动力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与绝望。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我…尽力!”
韩冰敲击手臂的指尖停了下来。她推了推鼻梁上的自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与秦雨平静却深邃的眼神交汇。没有言语,只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和了然。她微微颔首,动作简洁利落,如同精密的仪器确认了指令。壁垒的眼与脑,这是对她价值最精准、最冷酷也最需要的定位。
秩序的重铸
数日后,据点中央那间最大的、被清理加固过的仓库,成为了“曙光壁垒”临时的议事大厅。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和血腥的淡淡气息,混合着新雪的清冷。粗糙的木桌旁,秦雨依旧裹着厚厚的皮毛,脸色苍白,但精神明显恢复了一些,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摊在桌上的、由韩冰连夜赶制的粗糙规划图。
陈锋、叶蓁蓁、韩冰分坐两旁,另外还有几名在战斗中表现突出、忠诚可靠的小队长列席旁听。气氛肃穆而充满破土重生的决心。
“壁垒…结构。”秦雨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有力了许多。他指尖点向地图的核心区域,“内堡…原据点核心区…由陈锋负责…居住区、指挥中心、核心仓库、重兵防御。外环…原‘血狼’部分营区…整合…劳役区、工匠坊、初级防御工事…韩冰…规划…分区隔断…预防内乱。”
韩冰立刻接口,语速快而清晰:“明白。外环利用现有废墟和缴获材料,优先构筑三道环形冰土混合矮墙,内部以街道和功能区块分割。各区设独立水源(融雪过滤点)和临时粮仓,由不同小队交叉监管,避免一家独大。俘虏劳役队打散编入不同区域工程组,核心区工程只允许经过二次甄别、表现良好的工匠和劳役参与,由陈长官的人全程武装押送。情报组会安插眼线进入所有劳役队。”
“贡献…等级。”秦雨的目光转向叶蓁蓁和陈锋,“食物…净水…燃料…住所…按等级配给。等级…由功勋…技能…忠诚…决定。陈锋…制定细则…叶蓁蓁…监督医疗资源分配…确保…公平。”
陈锋沉声道:“己草拟。初步分五级:核心决策层(我们西人);功勋战士及高级技工(一级,配给充足,独立供暖隔间);普通战士及重要岗位(二级,基本保障);普通居民及表现良好劳役(三级,生存保障);新吸纳俘虏及观察期人员(西级,最低保障)。每一级对应具体贡献点获取和兑换规则。功勋以战场表现、特殊贡献记录为准。细则稍后公示。”
叶蓁蓁补充道:“医疗资源按优先级分配:重伤战士及核心人员优先;普通战士次之;居民及劳役按贡献等级和病情紧急程度排队。我会建立详细的伤病情登记和配给记录,每日公示。”
“防御…升级。”秦雨的目光最后落在地图外围的防御标识上,“冰墙…修复…加厚…加高。韩冰…设计…棱堡…箭塔…冰陷区…结合地形…最大化杀伤。陈锋…训练新兵…整合缴获武器…组建…机动小队…巡逻…预警。”
“是!”陈锋和韩冰同时应声。
“最后…”秦雨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留在陈锋身上,那深潭般的眼底,仿佛有冰层在无声地凝结,“俘虏…处置。核心头目…处决…首级…挂冰墙三日…警示。普通暴徒…劳役…至死。有技能者…甄别…吸纳…严密监控。至于…林雪…”
提到这个名字,议事厅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几名小队长眼中瞬间燃起毫不掩饰的仇恨火焰。
陈锋身体绷紧,迎上秦雨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压抑:“她单独关押在核心区囚室,由我的亲卫日夜看守,伤势…叶医生处理过,死不了。怎么处置…请首领示下!”他的手,无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秦雨沉默了片刻。仓库内死寂无声,只有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空气凝重得如同冻结。
“…她的命…暂时留着。”秦雨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她…还有用。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
陈锋的眉头狠狠拧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难以言喻的愤怒,但最终,他只是重重地应了一声:“遵命!”那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叶蓁蓁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但看向秦雨的眼神却更加复杂。
囚笼的对峙
会议结束,夕阳的余晖给冰封的废墟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金红,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如同冰冷的沙粒抽打在脸上。
在陈锋和两名亲卫的严密护卫下,秦雨拄着一根临时削制的粗糙木杖,步履缓慢却异常稳定地走向据点深处那间独立的混凝土囚室。他的每一步都踏在冻结的雪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在寂静的黄昏中格外清晰。
厚重的铁门被守卫缓缓拉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囚室内,昏黄的兽油灯光下,林雪猛地抬起头!当看清门口那个逆着光、裹在厚重皮毛中、脸色苍白却眼神如同极地寒冰般的身影时,她的身体瞬间僵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都被极致的恐惧和本能爆发的怨恨所撕碎!
她像一只受惊的、濒死的母兽,猛地向后蜷缩,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那条断腿因为剧烈的动作传来钻心的剧痛,让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哼!她死死地盯着秦雨,瞳孔因为恐惧而缩成了针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是他!真的是他!那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秦雨在铁栏外停下脚步,隔着冰冷的金属栅栏,目光平静地落在林雪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怒火,没有仇恨的咆哮,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在打量一件死物的冰冷审视。这种极致的漠然,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让林雪感到恐惧和绝望!
陈锋如同铁塔般站在秦雨身侧半步之后,手始终按在刀柄上,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锁定着囚笼里的女人,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警惕。两名亲卫分立左右,长矛斜指地面,封锁了所有角度。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在囚室内外弥漫。只有林雪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林雪在那冰冷的目光下,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冻结、被撕裂。极致的恐惧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她猛地向前扑了一下,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脸上扭曲出疯狂而怨毒的惨笑,声音尖锐得如同玻璃刮擦:
“秦雨!杀了我啊!来啊!像你碾死血狼那样!像你炸碎毒焰那样!杀了我!你这个怪物!你这个空间的恶鬼!你回来干什么?!为什么不死在雪地里?!为什么——!!!”
凄厉的尖叫声在囚室里回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挑衅。
秦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铁栏,冰冷地注视着这个曾经背叛他、将他推入死亡深渊的女人。他的眼神,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深不见底,映照着林雪疯狂扭曲的面容,也映照着“曙光壁垒”外,那片在血色夕阳下缓缓延伸的、象征着新生却也布满荆棘的冰封废土。
寒风卷着雪沫,从敞开的铁门外灌入,吹得壁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光影在两人冰冷对视的身影上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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