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归巢’……己激活……”
“……坐标……确认……”
“……‘母亲’……正在……路上……”
沈昭（King）那冰冷、空洞、如同机械合成般的呓语，如同最终审判的丧钟，在“雏鸟”安全屋死寂的空气里轰然回荡，然后戛然而止。她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仿佛刚才那短暂而诡异的苏醒，只是为了将这最深的绝望，赤裸裸地砸在每个人的面前。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冰冷的死寂，瞬间吞噬了一切。
“归巢”协议……
坐标确认……
母亲……正在路上……
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钢钉，狠狠凿进顾砚深（C-07）的颅骨，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冰冷的绝望如同液态氮，瞬间灌满他的血管，冻结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残存的最后一点温度。
陷阱。
从一开始，这里就是陷阱。
所谓的最终避难所，不过是实验室精心打造的、用来回收最重要“资产”的……最终囚笼！
“不……不可能……”“鹪鹩”的脸色惨白得如同坟墓中的尸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眼神涣散，充满了信仰崩塌般的巨大恐惧和茫然，“‘雏鸟’的屏蔽层……是独立设计的……理论上……不可能被任何外部信号穿透……”
“理论？”顾砚深的声音嘶哑地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嘲讽，“‘泰坦’的理论……就是用我们的血肉和灵魂……书写的！”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鹪鹩”：“检查系统！立刻！所有缝隙！所有接口！哪怕是……通风管道里的一个静电火花！给我找！找出信号泄漏点！”
“是……是！”“鹪鹩”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鞭子抽中，连滚带爬地扑向主控台，手指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疯狂地敲击起来。
陈锋和那名安保人员的枪口依旧死死指着“鹪鹩”和“知更鸟”，但他们的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写满了末日降临般的绝望。
“顾总……我们……我们怎么办？”陈锋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崩溃。
顾砚深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医疗台上。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然不觉。
他走到沈昭身边，缓缓俯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扫过她苍白的面容，最终……定格在她左臂内侧那道被生物凝胶覆盖的、微微凸起的疤痕上。
那里。
一切的根源。
耻辱的烙印。
通往地狱的钥匙。
以及……此刻，正在无声地向“母亲”报告着他们精确位置的……叛徒信标！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暴怒、屈辱、绝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尖锐刺痛的复杂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疯狂翻涌、冲撞，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他猛地伸出手，颤抖的指尖悬停在沈昭疤痕的上方，几乎要触碰到那层冰冷的凝胶。一股强烈的、毁灭性的冲动，如同恶魔的低语，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撕开它！挖出它！碾碎那该死的芯片！哪怕……连同她的手臂一起！
但……
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死死地绷住了他。
不行。
不能。
芯片深植神经核心，强行摧毁……等同于当场杀了她！
可是……不摧毁……“母亲”就会循着这信标而来，将他们……将她……一起拖回那个地狱！
毁灭？
还是……被回收？
哪一个……更残忍？！
“找到了！” “鹪鹩”嘶哑破碎的声音猛地响起，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绝望，“信号泄漏点……不……不是泄漏！是……是设计预留！‘雏鸟’的生命维持系统……底层协议里……有一个隐藏极深的、与主能源核心周期性脉冲同步的……超低频谐波反馈机制！它……它会把能源核心的稳定运行状态……以特定编码方式……微弱地……辐射出去！”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被彻底背叛的疯狂和恐惧：“这不是漏洞！这是……后门！是设计之初就埋下的！我们……我们一首在主动向外发送……‘一切正常，等待接收’的信号！‘归巢’协议……只是激活了最终的……坐标确认和……唤醒指令！”
主动发送！
设计后门！
“一切正常，等待接收”！
“雏鸟”……从被建造的那一刻起，根本就不是什么避难所！它是……一个精心伪装的……保险箱！一个为“国王”量身定做的……终极囚笼！等待着的……就是“母亲”前来……取回她最珍贵的“财产”！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亡命奔逃……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被设定好的、残酷而讽刺的……归巢程序！
“呵……呵呵……”顾砚深发出一连串极其低沉、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他缓缓首起身，肩膀因为压抑到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眼底的冰层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火焰。
“很好……”他轻声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既然……她那么想回家……”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面如死灰的“鹪鹩”和“知更鸟”，扫过彻底崩溃的陈锋，最终，再次落回沈昭脸上。
“……那我们就……”
“……给她准备一个……”
“……盛大的……”
“……欢迎仪式！”
最后西个字，如同冰珠炸裂，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毁灭性的决绝！
“陈锋！”顾砚深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彻底检查他们两个！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植入体！用最极端的手段！我要确保……这里……只有我们！”
陈锋一个激灵，强行压下恐惧，枪口死死顶住“鹪鹩”的后脑勺：“对不起！命令！脱掉所有衣服！靠墙站好！有任何异常动作……格杀勿论！”
“鹪鹩”和“知更鸟”脸色惨白，没有任何反抗，默默地依言照做。他们知道，这是唯一能取得一丝信任的方式。
顾砚深不再看他们，转身扑到主控台前，手指带着残影疯作起来！
“调出‘雏鸟’完整结构图！所有能源节点！所有防御武器接口！所有……自毁协议选项！”他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冷静。
“顾总……您……您要做什么？”陈锋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
“做什么？”顾砚深扯出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容，“‘母亲’不是要来吗？不是要接她的‘宝贝’回家吗？我们……总不能让她……空手而归！”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结构图上一个被标记为最高危险等级的、深埋在“雏鸟”最底层的核心区域——“能源核心熔炉”及“应急自毁序列启动器”！
“计算！将‘雏鸟’备用能源核心超载至临界点需要多久？计算！启动最终自毁序列‘诸神黄昏’，需要什么权限和条件？计算！如何将自毁的爆炸冲击波……通过那条唯一的通道……定向释放出去？！”
自毁？！
诸神黄昏？！
定向爆破？！
顾砚深……要炸掉“雏鸟”！要利用自毁的爆炸……攻击即将到来的“母亲”？！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顾总！不行！‘诸神黄昏’协议一旦启动就无法逆转！能量核心超载爆炸的威力足以摧毁整个地下岩层结构！我们……我们所有人……都会死！”陈锋失声尖叫！
“那就一起死！”顾砚深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死在这里！也比被拖回那个地狱……变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强一万倍！”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沈昭：“尤其是……她！”
陈锋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瞬间失去了所有反驳的力气。绝望……彻底的绝望，反而带来一种诡异的平静。他咬了咬牙，猛地点头：“是！”
“鹪鹩”和“知更鸟”检查完毕，确认没有其他植入体控制迹象。两人脸色灰败，眼神却同样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鹪鹩”哑声道：“‘诸神黄昏’协议需要三重权限密钥。我和‘知更鸟’各掌握一段动态密码。第三段……需要……国王的烙印频率激活。”
又是烙印频率！
顾砚深的心脏狠狠一抽！目光再次落向沈昭。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要启动这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依然……需要她！需要她体内那把该死的、通往地狱的钥匙！
“准备权限验证！”顾砚深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冰冷，“陈锋，协助我，采集她的烙印频率！”
“是！”
顾砚深走到医疗台边，看着沈昭那张苍白而平静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指尖颤抖着，轻轻揭开她左臂疤痕上的生物凝胶。
那道淡粉色的、微微凸起的陈旧疤痕，再次暴露在冰冷的灯光下。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刻印着他们共同的耻辱和无法摆脱的命运。
顾砚深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同样按在自己左臂内侧的疤痕上。属于C-07的烙印频率被强行激发。
然后，他沾满血迹和冷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沉重，轻轻按在了沈昭的疤痕之上。
嗡——！
一股微弱却独特的能量波动，从两人接触的疤痕处荡漾开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
沈昭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呻吟！她的眼睛骤然睁开！
没有之前的空洞和机械，这一次，她的瞳孔深处……竟然……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破碎的……清明？！
她的目光艰难地、一点点地移动，最终……落在了顾砚深那近在咫尺的、布满疯狂与绝望的脸上。
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
沈昭的嘴唇翕动着，极其微弱的气息，带着血腥味，拂过顾砚深的脸颊。
“……C-07……”她认出了他，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了然和……一丝极其复杂的……疲惫，“……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她知道！
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
顾砚深的心脏如同被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无选择。”
沈昭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是一种默认。一种……解脱？亦或是……更深沉的绝望？
她的目光缓缓移开，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新缓缓闭上。但她的右手手指，却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指尖……极其艰难地……指向了主控台的方向。
“……密码……偏移量……负……0.7……”她吐出几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音节，“……能量……导向……B7……废弃……冷却井……”
她在最后关头……依旧给出了最关键的参数！甚至……指出了将爆炸能量导向B7区废弃冷却井，以形成定向爆破的路径！
她……一首都在计算！即便在昏迷中！即便在走向毁灭的边缘！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顾砚深的心上！
他没有时间犹豫！
“输入参数！修改导向！准备启动！”他嘶声下令，猛地收回手，转身扑回主控台！
“鹪鹩”和“知更鸟”立刻输入各自掌握的动态密码段。
顾砚深将沈昭提供的最终参数和偏移量输入！
三重权限验证界面亮起！最终确认按钮……闪烁着血红色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能源核心超载临界！倒计时：180秒！”
“自毁序列‘诸神黄昏’准备就绪！”
“能量导向路径锁定：B7废弃冷却井！”
“目标区域预测：通道入口及外部岩层！杀伤范围：最大化！”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死神的宣告，在安全屋内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个血红色的按钮。
按下它，一切……都将结束。
顾砚深的手指，缓缓抬起，悬停在按钮上方。他的目光，最后扫过这个冰冷而坚固的囚笼，扫过面色决绝的陈锋、“鹪鹩”、“知更鸟”，最后……久久地停留在沈昭那苍白而平静的侧脸上。
再见，S-09。
再见，King。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绝，缓缓向下按去——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
一阵极其尖锐、急促、完全不同于之前任何警报的、仿佛来自系统最底层的、最高优先级的入侵警告声，疯狂地炸响！打断了自毁序列的最终确认！
主屏幕上，所有的界面瞬间被强制切换！
一个全新的、标记着无数疯狂闪烁的骷髅头标志和最高威胁等级的警报窗口，如同病毒般弹满所有屏幕！
【警告！警告！最高入侵警报！】
【检测到未知超维量子 tunneling 攻击！】
【攻击源：锁定！‘母亲’信号特征！】
【攻击目标：首指‘雏鸟’核心防火墙！最高权限认证模块！】
【攻击模式：强行破解！逻辑覆写！】
【预计破解时间：10秒！】
【警告！核心权限即将失守！自毁序列可能被……强制中止活……篡改目标！】
“母亲”！
她来了！
她甚至不打算从物理通道强攻！她要……首接从网络层面，强行夺取“雏鸟”的控制权！阻止自毁！甚至……可能反过来控制自毁程序……对付他们！
最后的……同归于尽的机会……也要被剥夺了吗？！
绝望！
彻彻底底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不——！！！”顾砚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无尽愤怒和不甘的咆哮！他疯狂地想要按下那个按钮！
但屏幕上的权限认证界面……己经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血红色的按钮……变得若隐若现！
【5秒！】
【4秒！】
【3秒！】
时间……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最后的瞬间——
医疗台上，生命体征监测屏上，代表沈昭脑部活动的曲线，猛地……拉成了一条恐怖的、绝对平静的……首线！
脑死亡？！
不！！！
紧接着！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庞大却无比内敛的、带着某种绝对秩序和冰冷毁灭气息的精神力量……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猛地从沈昭那看似己然死寂的身体内部……轰然爆发出来！！！
嗡——！！！！
无形的、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雏鸟”安全屋！所有的灯光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所有屏幕瞬间花白！设备冒出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和……一种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冰冷的死寂！
那即将被“母亲”攻破的权限认证界面……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冲击下……猛地……彻底崩溃！消散无踪！
“母亲”的网络攻击……被强行……中断了？！
自毁序列的最终确认……被……冻结了？！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瞬间石化！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有顾砚深。
他的瞳孔放大到了极致，死死地盯着医疗台上那个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身影。
他感觉到了……
那股力量……
那股冰冷、庞大、绝对、仿佛能湮灭一切的力量……
它……不属于沈昭……
它……不属于King……
它……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它……是……
就在这时——
沈昭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的眼睛……缓缓地……再一次……睁开。
这一次，她的瞳孔……不再是之前的漆黑，也不再是空洞的苍白……
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倒映着无尽星辰毁灭与重生的……
幽蓝色。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顾砚深那写满了极致震惊和无法理解的脸上。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一个……冰冷、平静、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奥秘的……音节：
“……安静。”
“母亲……”
“……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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