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魔法学院的拱形门廊下，青铜铸就的校徽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林曜攥着那封烫金的推荐信，指尖几乎要嵌进羊皮纸的褶皱里。
信纸上“罗瑟琳公爵府”的火漆印章沉甸甸的，像在灼烧他手腕内侧那个淡青色的奴隶烙印。
“编号734，林曜是吧？”
魔法学院登记处的管理员从高背椅上抬眼，鼻梁上的水晶眼镜反射着魔法灯的光晕。
他瞥了眼林曜粗布缝制的学徒袍，又扫过那道尚未完全褪色的烙印，嘴角撇出一道讥诮的弧度。
他在名册上哗哗翻了几页，最终用羽毛笔在角落划了个潦草的记号。
“宿舍在北塔三层，307室。”
管理员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推过来，钥匙串上的木牌刻着歪歪扭扭的数字，“别走错了，那里离魔兽饲养区近，晚上听着兽吼睡觉，记得把窗户关紧。”
林曜接过钥匙时，指尖触到管理员刻意避开的手背。
对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显然从未干过粗活。
他没说话，只是将推荐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贴胸的口袋里。
那里还揣着半块燕麦面包，是艾莉娅临行前塞给他的，带着淡淡的蜂蜜香。
“公爵推荐的‘特殊人才’，怎么分到那种地方去了？”
旁边整理卷轴的学徒低声议论。
“你没看见他身上的烙印？奴隶出身能进本部就不错了，还想住 贵族区？”
议论声像细小的针，扎进林曜的耳膜。
他攥紧钥匙转身，铜环硌得掌心发疼。
北塔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兽吼，混杂着铁链拖动的哐当声，与主校区悠扬的魔法风铃形成刺耳的对比。
通往北塔的石板路坑坑洼洼，晨露打湿了他的草鞋。
路过训练场时，几个穿着银白制服的贵族子弟正在练习火球术。
橙红色的火苗在他们指尖跳跃，引得旁观的女学员阵阵惊呼。
林曜下意识放慢脚步。
在前世的世界，他见过比这更绚烂的火焰，在手术台的无影灯下，激光刀切开病灶时也会绽放出类似的光芒。
“哟，这不是从奴隶营来的‘贵客’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曜抬头，看见一个金发青年正站在训练场边缘，银灰色的斗篷上绣着衔着橄榄枝的雄鹰徽章。
那是弗林家族的标志。
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都用审视货物的眼神打量着林曜。
林曜认出他是去年在公爵府宴会上见过的弗林家族的少爷。
当时对方正用银叉挑着天鹅肉，对奴隶区的“肮脏气味”抱怨不休。
“手里拿的什么？”
弗林的目光落在林曜紧攥的羊皮纸上，突然伸手去抢，“让我瞧瞧，哪个不长眼的推荐了个奴隶来学院？”
林曜侧身避开，将信纸护得更紧。
艾莉娅的嘱托在耳边回响：“到了学院，少与人争执，实力才是打破偏见的唯一办法。”
“怎么？不敢让人看？”
弗林被他的反应激怒了，脚步一晃拦在他面前，斗篷下摆扫过地面的积水，溅起的泥点落在林曜的学徒袍上，“我猜猜，是不是用了什么卑劣手段骗来的入学凭证？比如给公爵小姐舔靴子？”
跟班们爆发出刺耳的哄笑。
一个圆脸跟班故意撞了林曜的肩膀：“弗林少爷问你话呢，奴隶就该有奴隶的样子！”
林曜的手指慢慢蜷起，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在急救室，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嘴脸。
那些对清洁工呼来喝去的富家子弟，总以为金钱能衡量一切价值。
“把凭证给我看看。”
弗林的耐心耗尽了，突然伸手抓住林曜的胳膊。
他的指甲修剪得如同鹰爪，恰好按在那道奴隶烙印上，“还是说，你根本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剧痛让林曜浑身一僵，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烙印所代表的屈辱。
他猛地抽回手，羊皮纸却在拉扯中掉落在地，被弗林一脚踩住。
“奴隶的东西，果然只配垫在脚下。”
弗林碾了碾靴子，金色的睫毛下翻涌着恶意，“你以为凭一封推荐信就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告诉你，血脉里的泥腥味是洗不掉的！学魔法？我看你更适合去喂魔兽，说不定那些畜生还能赏你口饭吃。”
周围渐渐聚拢了看热闹的学员，有人对着林曜指指点点，有人捂着嘴偷笑。
晨光穿过云层照下来，将弗林锃亮的皮靴和林曜磨破的草鞋衬得格外刺眼。
林曜的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
他能清晰地“看到”弗林手腕上跳动的青筋。
那是情绪激动的表现，说明这家伙外强中干。
只要一拳击中他的下颌关节，就能让他暂时失去行动力，就像他前世对付医闹时那样。
但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
口袋里的燕麦面包还带着余温，艾莉娅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捡起来啊。”
弗林用靴尖拨弄着地上的羊皮纸，语气充满挑衅，“怎么？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敢捡？果然是没种的奴隶。”
林曜深吸一口气，弯腰，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捡起那封被踩脏的推荐信。
信纸边缘沾着泥点，火漆印章被碾得有些模糊，但“特殊人才”那几个字依然清晰。
他拍了拍纸上的灰尘，将其重新折好，放回贴胸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弗林：“我是不是奴隶，能不能学魔法，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喧闹的围观者瞬间安静下来。
弗林显然没料到这个奴隶敢顶嘴，愣了一下才怒道：“你找死！”
就在他扬手要打的时候，上课的魔法钟突然敲响。
青铜钟鸣震散了晨雾，也打断了这场对峙。
“算你运气好。”
弗林放下手，恶狠狠地瞪着林曜，“等着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滚出星陨学院！”
说罢，他带着跟班悻悻地转身离去，斗篷在地上拖出一道嚣张的痕迹。
围观者渐渐散去，有人经过林曜身边时，还投来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林曜没理会，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烙印。
淡青色的疤痕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像一条蛰伏的蛇。
他握紧拳头，转身继续向北塔走去。
锈钥匙在指间转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远处的兽吼声似乎更近了，但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艾莉娅说得对，偏见只能用实力打破。
前世他能从一无所有的孤儿，成为最年轻的兽医院的外科主任。
这一世，他也能让那些嘲笑“奴隶血脉”的人，亲眼见证什么是真正的天赋。
北塔三层的走廊弥漫着霉味，307室的木门歪斜地挂在合页上。
林曜推开门，灰尘在从破窗涌入的阳光里飞舞。
房间里只有一张缺腿的书桌和一张裂了缝的木床，但窗外恰好能看见学院图书馆的尖顶。
那里灯火通明，仿佛在向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林曜将背包放在床上，从里面取出艾莉娅送的草药图谱。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那封被踩脏的推荐信，将其压在书桌的玻璃镇纸下。
然后，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主校区闪耀的魔法光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等着吧。”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声说，“用不了多久，我会让这里的所有人都记住，林曜这个名字，和奴隶两个字，再也没有关系。”
窗外的风穿过走廊，带来魔兽饲养区隐约的咆哮，但在林曜听来，那更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他知道，属于他的战斗，从踏入这扇破旧的房门开始，才真正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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