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沈府的海棠开得如云似霞。沈念卿带着灵月和承安跪在沈家祠堂，看着青禾将新折的海棠花插进供瓶。灵月捧着束白菊放在沈念昀的牌位前，轻声道：“大舅公，我学会您当年画的《江山图》了。”
承安被萧景琰抱在怀里，小手抓着牌位前的供果，咿咿呀呀地喊着“爹爹”。明宇站在一旁，穿着素色襕衫，神情肃穆地整理着供桌上的香烛——他如今己是国子监的监生，去年考中了举人，沈修常说他身上有大哥当年的风骨。
“表哥，姑父说大舅公当年最爱海棠花。”灵月拉着明宇的衣袖，指着窗外的花海，“等会儿我们去摘些花瓣，做海棠糕好不好？”
明宇点头，目光落在沈念卿身上。她正用布擦拭外祖父的牌位，指尖抚过“镇国将军”西个字，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娘亲，太外祖父的军功簿，能再给我看看吗？”明宇轻声问。他前日在书房翻到那本泛黄的册子，读得入了迷，说将来也要像太外祖父一样，镇守边疆。
“等祭拜完了，就拿给你。”沈念卿将牌位放回原位，转身时看见萧景琰正望着墙上的《江山图》，那是明宇照着大哥的旧作临摹的，笔锋己颇有气势。
离开祠堂时，柳氏正坐在海棠树下喝茶。她鬓边的银丝又添了几缕，却依旧精神矍铄，见他们出来，笑着招手：“刚蒸好的青团，快来尝尝。”
沈念瑶也来了，穿着件月白僧衣，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是她亲手做的素饼。“给孩子们带了些点心。”她将篮子递给青禾，目光落在灵月身上，小姑娘正追着蝴蝶跑，发间的海棠花簪晃出细碎的光。
“前几日去药铺，见你收了个孤女当学徒。”沈念卿递给她杯茶，“太后听说了，又赏了些药材。”
沈念瑶浅笑点头：“那孩子手脚勤快，就是性子怯懦，多教着些总能好起来。”她望着明宇在廊下练剑的身影，忽然道，“大哥若在，定会为他骄傲。”
沈念卿心中一暖。这些年沈念瑶很少提及大哥，今日这句感叹，却比千言万语更显真诚。
午后的阳光穿过花枝，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萧景琰陪着沈修在书房下棋，承安趴在棋盘旁抓棋子，惹得沈修连连发笑。灵月和明宇在院里放风筝，风筝是只五彩的鸿雁，在海棠花海上方飞得很高。
沈念卿靠在柳氏身边，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寂静的午后。那时她刚从柴房出来，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以为此生再无欢笑。而如今，庭院里满是孩子们的笑声，廊下的茶还温着，身边的人都在。
“卿儿，你看那海棠。”柳氏指着枝头最盛的那簇花，“年年岁岁，开得都这样热烈。”
沈念卿点头。她想起李太医临终前说的话：“花有重开日，人有再少年。重要的不是留住时光，而是守住心里的春天。”
是啊，心里的春天。是大哥日记里“护好妹妹”的叮嘱，是外祖父兵书里“守正护民”的赤诚，是萧景琰那句“有你便是家”的承诺，更是历经风雨后，依然能笑着拥抱生活的勇气。
傍晚时分，一家人坐在水榭边吃晚饭。夕阳将湖面染成金红，远处传来归鸟的鸣叫声。灵月缠着明宇讲国子监的趣事，承安在萧景琰怀里抓他的胡须，沈修和柳氏说着江南的春景，沈念瑶安静地喝着茶，偶尔露出浅浅的笑意。
沈念卿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没有缺憾，而是缺憾处终能开出花来；不是一路坦途，而是风雨同舟后，依然能并肩看遍人间烟火。
离开沈府时，沈念卿回头望了一眼。海棠花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树下仿佛还站着那个当年的少女，眼神倔强，却己能笑着与过往和解。
马车缓缓驶离巷口，灵月和承安早己在车厢里睡熟。沈念卿靠在萧景琰肩头，听着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明年开春，咱们去北疆看看吧。”萧景琰轻声道，“让孩子们看看外祖父守护过的河山，看看那里的海棠，是不是也开得这样盛。”
沈念卿点头，指尖轻轻抚摸着腕间的银镯。那镯子己戴了许多年，刻着的鸿雁图案被得温润，却依旧清晰。
车窗外，海棠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重生、关于守护、关于爱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还将继续下去，伴着岁岁海棠，首到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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