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的双眼通红，血丝遍布眼球，眼下是深深的青黑。
他死死盯着相册中的一页，嘴唇被牙齿咬得血肉模糊，一缕鲜血顺着下巴滑落，滴在白色的衬衫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
“赵杰！”江依月惊呼一声，急忙伸手想触碰他的脸，却被他猛地躲开。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她，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那眼神中的痛苦如此原始而赤裸，让江依月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他们是我害死的，.....”赵杰嘶哑地说，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真的好恨啊！”
江依月感到一阵心痛，“赵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
她想到几个月前那场可怕的车祸夺，走了赵杰的儿子赵枫和孙子小哲的生命。
江依月想到赵杰还有心脏病，不能受到刺激，心里更加担心。
她还以为赵杰早就慢慢接受现实。
毕竟前些日子，赵杰跟正常人一样，为什么今天赵杰又对儿子和孙子的死这样痛苦不堪？
江依月实在想不明白！
可能悲伤从来不是线性的，它像潮水一样去而复返，一次次重新淹没刚刚露出水面的幸存者。
“让我帮你清理一下，”江依月轻声说，试图拿走他手中的相册，“你先松开，嘴唇在流血。”
赵杰猛地收紧手臂，将相册死死抱在胸前，像是保护什么稀世珍宝。
“我对不起他们，我真的很对不起他们....”他喃喃自语，血滴落在相册封面上，“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
江依月的心沉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杰今天崩溃：今天是赵枫36岁的生日。
江依月看着赵杰颤抖的手指慢慢翻开相册中的照片。
赵杰看到孙子赵哲的照片，老泪纵横。
“他那么像枫儿，”赵杰的声音支离破碎，“笑起来眼睛都有一样的弧度，都有那个小酒窝...”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粗心了，是我没有处理好！”
“不是你的错，”江依月跪坐在他面前，“这就是一个意外，没人能预料到...”
“不是这样的，都怪我，要是我能处理得干干净净，他们不会死。”
“江依月，你要永远记住，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都怪我心慈手软......”
赵杰突然咆哮，声音在书房里回荡，震得江依月耳膜嗡嗡的响。
她不知道为什么赵杰开始胡言乱语，说一些她听不明白的话，赵枫和赵哲的死就是一个纯粹的意外。
赵杰为什么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我要是小心一点，什么都不会发生！”
赵杰狠狠捶打自己的大腿，一次又一次，像是要惩罚这个失败的身体，这个没能保护家人的躯壳。
江依月抓住他的手腕，感觉到他脉搏狂乱地跳动。
“别这样，赵杰，别这样伤害自己。”她恳求道，眼泪终于滑落。
赵杰挣脱她的手，不再自虐。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照片，血仍在从下唇渗出，可他似乎己经感觉不到疼痛。
肉体上的痛苦怎么比得上内心的千疮百孔？
赵杰恨不得把李华碎尸万段，把他妻子送地下会所，成为万人骑。
江依月默默起身，取来医药箱。
她用棉签蘸着消毒水，轻轻擦拭他的伤口。
这次赵杰没有拒绝，任她处理，可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相册。
“枫儿从小就乖，性格非常像我，他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孩子。”赵杰眼里都是痛苦。
赵枫长大以后，确实和赵杰很像，完全就是一丘之貉，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把很多漂亮都给祸害了，完全遗传了赵杰的恶劣基因。
不过江依月可一点不知道，他对赵枫的印象不错，觉得他是一个很暖心的大哥哥，随时笑呵呵的，笑容很阳光。
“赵杰，你不要想那么多，我求你了....”江依月明白为什么赵杰今天陷入如此深渊。
他一首假装坚强，首到赵枫生日的到来，所有伪装土崩瓦解。
“小哲那么小，还有整个生命在前面等他。”
赵杰的声音开始颤抖，“枫儿也是...他才三十六岁，刚刚接手公司分部，做得那么好...他们都那么优秀，那么好...”
江依月完成简单的清理工作，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
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可她必须说点什么。
“痛苦不会消失，”她低声说，“可你可以学会与它共存。枫哥和小哲不会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
赵杰转过头，他眼中的痛苦几乎让她窒息。
“共存？”他苦笑，鲜血又开始从伤口渗出，“依月，你不明白。
这些日子，每天早上我醒来，第一秒是正常的，然后第二秒记忆回归：他们不在了。
每一天都是这样的重复。
我经过小哲的房间，期待他跑出来叫我爷爷。
我听到电话响，以为是枫儿打来讨论工作。可他们永远不会再出现。”
赵杰知道是李华操作的车祸，心里才会这样痛，要是真是意外，他没有那么痛苦。
江依月泪流满面，赵杰恢复了一些理智，觉得不能让江依月看出什么端倪。
“依月，前阵子我以为我好些了，可那只是自欺欺人。
我只是学会了在那一刻来临时屏住呼吸，等待它过去。
可最近几天，特别是今天...今天它没有过去。它一首在这里，越来越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江依月心如刀绞，作为商业巨擘的雷厉风行男人，现在变得这样脆弱。
自己到底怎么才能让赵杰不再宠溺在痛苦的深渊，或许有些悲伤是永远无法“度过”的，只能带着痛苦继续生活。
“告诉我该怎么帮你，”她恳求道，“告诉我该怎么做。”
赵杰摇摇头，目光又回到相册上。
他翻到另一页，是三年前夏天他们在湖边度假的照片。
照片上，赵杰肩头扛着小哲，赵枫搂着父亲的肩膀，三人都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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