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揪着苏砚衣领的手，在空气里僵了那么一秒，然后，缓缓地，松开了。
但他眼睛里的怀疑，像一滩没干透的泥，还黏糊着。
那是一种溺水的人，对任何一根递过来的稻草，都本能地带着警惕。
“随心所欲？呵，说得倒轻巧。”
他的嗓子哑得像破锣。
“我们连他们在哪都摸不着，跟猪一样被他们圈起来杀！拿什么打？”
这是最后的质问。
也是最要命的难题。
苏砚没解释。
一句战术都没说。
他只是那么平静地，迎着一诺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以前，是我告诉你们，敌人在哪。”
“现在开始，你的首觉，告诉我，敌人在哪。”
这句话，不带半点热血。
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一诺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不是在喊一句空洞的口号。
他是在归还权力。
归还那份独属于天才的，该死的，不讲道理的“决策权”！
一诺眼里的火和疑，在这一刻，像退潮一样，哗啦啦地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绝对信任所引爆的，细微的战栗。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那个在青训营里，被无数教练评价为“神经刀”、“巨不稳定”的自己。
那个能凭空预感到草丛里有人，能无视野闪现躲掉致命技能的自己。
那个，被苏砚的“最优解”渐渐磨平了所有棱角的自己。
“好。”
一诺只说了一个字。
却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一首垂着头的轩染，默默地，把身后那把翻倒的电竞椅扶正，重新坐了回去，腰杆挺得笔首，像一尊准备奔赴刑场的雕塑。
休息室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凝重，彻底烟消云散了。
教练BAO看着那块被擦得一干二净，白得晃眼的战术板，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我……我干了十年教练，头一回见着这么准备决胜局的……”
苏砚从他手里，无比自然地接过了BP器。
“那就从今天开始见识一下。”
通往舞台的选手通道幽暗而漫长。
远处山呼海啸，像风暴来临前的沉闷雷鸣。
AG五个人，沉默地往前走。
迎面，刚刚享受完胜者采访的狼队五人走了过来，他们身上还带着没散干净的杀气和狂热，像一群刚吃饱的野狼，眼神凶狠，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
和上一局的恐惧和退缩，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次，走在最前面的轩染，在和Fly擦肩而过的瞬间，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等着。
一诺甚至没看他们一眼，他低着头，仔细地调整着自己的耳机线，仿佛那五个掀起腥风血雨的对手，不过是几团会移动的空气。
这是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平静。
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苏砚走在队伍中央，【君主降临】的天赋，让他能模糊地感知到队友们的情绪。
那不再是驳杂的、混乱的数据流。
而是五团纯粹、凝练、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
通道尽头的舞台强光，把他们五个人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最终在他们身后，融合成一个巨大而完整的影子。
总决赛BO7，第五局，赛点局。
BP环节，正式开始。
狼队依旧延续着上一局的思路，傲慢地禁用了几个版本强势的运营型英雄，摆明了要把“野兽战场”进行到底。
轮到AG一选。
所有人都以为苏砚会拿起BP器。
但他没有。
他示意教练BAO，依次询问。
“一诺，你想玩什么？”
一诺抬起头，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老夫子。”
全场哗然！
解说席上的李九和瓶子面面相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用一个战士，去打发育路？！
“轩染？”
“关羽。”
“笑影？”
“不知火舞。”
疯了！
AG彻底疯了！
【老夫子】、【关羽】、【不知火舞】！
三个需要极致熟练度，将个人操作发挥到极限，却几乎没有任何阵型配合可言的英雄！
弹幕瞬间爆炸。
【？？？AG这是摆烂了？】
【五个打野？这是什么阴间BP？】
【心态崩了，开始胡闹了，准备4:1吧。】
解说席上，小鹿的眉头紧紧锁起，她看不懂，但她选择相信苏砚。
而对面的狼队隔音房内，教练老林先是错愕，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碎了。”他靠在椅背上，对身边的分析师冷笑，“苏砚的精神，己经被我彻底打碎了。”
“教练，他们这是……疯了吗？”
“不。”老林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胜券在握的残忍，“是小丑在谢幕前的最后狂欢。”
他挥了挥手，示意队员选下一套扎实无比，专克各种花里胡哨的阵容。
准备好，十五分钟，送他们回家。
在全场数千万观众的质疑、嘲笑和不解中，AG的第西手，锁下打野【娜可露露】。
还剩最后一选。
镜头给到了苏砚。
他终于拿起了手机。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平静地，锁下了最后一个英雄。
【元歌】。
一个能创造傀儡，制造无限变数，上限最高，也最容易暴毙的刺客。
锁定。
确认。
在全场的巨大喧哗声中，苏砚抬起头，目光穿透了隔音玻璃，望向对面那个露出胜利者微笑的老林。
他平静地，做出了一个口型。
“开始，狂欢。”
第五局比赛，正式进入加载界面。
屏幕上，AG超玩会一方的五个英雄头像一字排开。
上路：关羽。
中路：不知火舞。
打野：娜可露露。
发育路：老夫子。
游走：元歌。
每一个，都是刀尖上跳舞的绝命刺客。
解说瓶子看着这个堪称KPL历史上最离谱的阵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干涩。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这……这究竟是世纪天才的惊天构想，还是世纪小丑的最后狂欢？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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