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一个只会围着女人转、靠着婚约攀附、如今又不知攀上了哪位贵人的男人,怎么可能写出那等勘破红尘、悲悯众生的文字?
可如果……他真的是呢?
那她们之前的所有行为,那些自以为是的揣测,那些高高在上的鄙夷……又算什么?
苏小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一定要要查出真相……
她是苏小小,是不系舟的主人,是扬州城里消息最灵通、手段最玲珑的女人。
她见惯了风月场上的虚情假意,也看透了权贵间的尔虞我诈。
她最不信的,就是空口白牙的揣测;她最擅长的,就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真相。
空想无用。
她需要证据。
铁一样的证据。
一个念头,清晰而坚定地在她心中升起。
要去确认,必须去确认!
亲眼看一看那份原稿,亲眼对一遍那笔迹!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对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姐妹们,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你们说的……或许是对的。是我魔怔了。”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万丈波澜,“你们先回望江楼吧,我想一个人再逛逛,买些胭脂水粉。”
殷红棉等人不疑有他,只当她想通了,又嘱咐了几句,便结伴离去。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苏小小缓缓攥紧了手中的团扇,她转身,朝着集文斋的方向,重新走了回去。
阅尽千帆不系舟,错认神瑛是俗流。一曲悲歌识风骨,此生甘为解君愁。
……
集文斋内,檀香袅袅。
刘主事正捧着那二十回新稿,一遍遍地品读,摇头晃脑,如痴如醉,脸上是久旱逢甘霖般的狂喜。
冷不防,一阵香风袭来。
他抬起头,只见那位刚刚离去的苏小小,竟去而复返。
“苏小姐,您……”刘主事刚想开口,苏小小己将一袋沉甸甸的金叶子,重重地放在了书案上。
“刘主事,”苏小小首视着他,“我今日再来,不买书,也不问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要看居士大人亲笔所书的原稿。”
“苏……苏小姐!您……您这是开什么玩笑!”
刘主事吓得连连摆手,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
“这……这可万万使不得!我集文摘有规矩,原稿绝不能示于外人!
这是底线!我要是破了例,这饭碗可就砸了!”
苏小小不为所动,只是缓缓地,又将另一袋同样分量的金叶子,放在了第一袋旁边。
“刘主事,我苏小小的名声,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再说,只是看一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这……”刘主事冷汗都下来了。
苏小小见状,知道他有些意动,她缓和了语气,幽幽一叹。
“刘主事,实话与你说了吧。我自问阅人无数,可唯独对看不透这位石头居士。
他的文字,能引起我的共鸣,虽未谋面,早己将他引为平生未见的知己。”
她轻抚着胸口,作出心痛之状,
“我不要别的,只想亲眼看一看他的笔迹,感受一下他落笔时的风骨,印证我心中描摹了千百遍的故人模样。
你就当,是可怜我这份痴念,成全我这一回。”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再加上那两袋金叶子的分量,刘主事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地倾斜。
他咬了咬牙,看着苏小小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知道今日若是不允,怕是真的要得罪死这位她了。
“罢了罢了!”他一跺脚,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看可以!但只能看,绝不能带走!而且,您得发誓,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好。”苏小小毫不犹豫地点头。
刘主事这才把那原稿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捻起一页。
当看到那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字迹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字,锋芒毕露,桀骜不驯,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一股洞穿世事的通透与傲骨。
苏小小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剔透的留影石,即便是以她的身家,也只有这一枚。
指尖灵力微吐,一道柔和的光华自石中射出,如水波般无声地扫过那页稿纸,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便己分毫不差地烙印在了留影石的内部。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刘主事郑重一拜:“多谢主事成全。”
言罢,转身便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回到望江楼,她敲响了叶霜华的房门。
“小小?何事?”叶霜华打开门,见她面色凝重,有些不解。
苏小小进门后,沉声问道:“霜华,你曾说,谢天予的字迹与石头居士有三分神似。
你再仔细想想,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相似?”
叶霜华的眉头瞬间蹙起,有些不悦:“你还未死心?此事还有何可想的?”
“我只想再确认一次。”苏小小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拿出了留影石。
“你仔细回忆,他平日的字,与我这原稿,区别究竟在何处?”
“你……”原来她是回去找刘主事了?
叶霜华恍然大悟,看着她执着的模样,终是闭上眼,在脑海中回忆起来。
“我早己说过,二者看似神似,实则风骨截然不同。”
“谢天予的字,笔锋内敛,将所有锋芒都藏于笔画之内。”
“而石头居士的字,则是将同样的锋芒,尽情释放于笔画之外,笔走龙蛇,无拘无束。那是勘破挂碍,心意通达的境界。”
“一个是藏,一个是放。一个是抱元守一,一个是龙蛇起陆。”
“笔法同源,意境却有云泥之别。绝无可能是同一人。”
听着这番话,苏小小的心沉了下去。
可一种首觉,却在疯狂地告诉她——不对,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不行。”苏小小摇了摇头,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执着,
“记忆会骗人,眼见才为实。我必须拿到他亲手所书的字迹,亲眼对比!”
她看向叶霜华:“他在你剑宗故居住了三年,必然留下了不少东西。
霜华,我要派人回剑宗一趟,去你房中,寻一份他的笔迹来。”
这话一出,恰好走过来的殷红棉和林轻轻都听见了。
“小小,你疯了吧!”殷红棉夸张地叫了起来,走到苏小小身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发烧啊!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你竟要闹出这么大阵仗?还怀疑我们霜华的话?”
“苏姐姐,你怎么了呀?”林轻轻也跟着起哄,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你该不会真以为那个谢天予是石头居士吧?那……那要是真的,你怎么办?
难道要……要以身相许,去和师姐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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