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嘲弄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叶霜华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手中握着剑，姐妹们依旧昏迷在身后，而那歹人，正重复着刚才那句嘲弄的话语。
【怎么回事？我刚才……不是……】
她脑中一片混乱，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来不及细想，再次出剑。
结果，毫无二致。
她再一次被轻易击败，意识被黑暗吞噬。
一次，两次，一百次……
时间失去了意义，这方小小的山神庙，成了一座无休止的轮回炼狱。
她尝试了所有剑招，所有计策。
偷袭、强攻、以伤换伤……每一次，都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她的骄傲，她的剑心，她的道，都在这无休止的死亡与重生中，一点点崩塌。
一个冰冷的声音，开始在她神魂深处响起：
【放弃吧。这不是你能战胜的敌人。承认你的弱小，承认你的无能。】
“不！”
叶霜华第一千次从地上爬起，握剑的手早己鲜血淋漓，大脑因反复的死亡而剧痛欲裂。
“我的剑……还没有断！”
她发出一声清啸，燃烧了自己的真气，燃烧了自己的意志，将所有的一切，都汇入了这最后的、也是最决绝的一剑。
她朝着那道不可逾越的身影，发起了又一次明知徒劳的冲锋。
这一次，她没能等到被击败。
在冲锋的半途，她的意识便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
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的礁石之上。
耳边是海潮拍岸的哗哗声，咸湿的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是东海。
【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幻境，我在参与第三关试炼……】
不远处，一个青衣身影背对着她，临海而立，渊渟岳峙。
那个身影，是那个一剑惊天下的神秘东海剑客！
她心里一阵激动，“前辈！”她挣扎着起身，顾不得浑身的伤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那人却仿佛没有听到。
他没有回头，只是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踏着翻涌的海面向远方走去。
他的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海天尽头。
叶霜华呆立在原地。
她明白了。
他不是没听到，而是不屑于回头。
自己的实力，自己引以为傲的剑道，在他们这等真正的强者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我还……太弱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压在她的心头。
山神庙中那不可战胜的敌人，东海之滨那不屑一顾的背影。
两个看似无关的幻境，却指向了同一个让她无法回避的真相——她的剑，还远远不够快，不够强。
也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疑惑，如野草般在她崩塌的心防中疯狂滋生。
【如此强大的敌人……】
【当初的大皇子，究竟是如何击败他，救下我们的？】
“嗡——”
还未等她想明白，眼前的东海景象再次破碎。
风雪扑面，她又一次回到了那座破败的山神庙。
歹人依旧带着那副嘲弄的笑意，姐妹们依旧昏迷不醒。
又一轮，新的轮回。
这一次，叶霜华没有立刻出剑。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刺骨的寒风吹乱她的发丝。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不再有必胜的执念，不再有复仇的怒火，甚至连失败的痛苦都己淡去。
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弱，又如何？】
【败，又如何？】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道不可战胜的身影，她想起了自己最初握剑的理由。
不是为了天下第一，不是为了名扬西海，甚至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剑道之巅。
她只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就像此刻，她想保护身后的人一样。
哪怕明知必败。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意，自她近乎崩塌的道心深处，重新燃起。
这一次，她只想在这绝境之中，挥出属于自己的不留任何遗憾的一剑！
“再来！”
她一声清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撼动山岳的坚定！
哪怕只能伤到他一分一毫！
哪怕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剑痕！
我也要让他知道，我叶霜华的剑，绝不屈服！
她再次冲了上去。
这一次，她眼中再无敌人，心中再无胜负。
只有手中之剑，与剑锋所向的道。
……
王朝宁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大地，刺骨的寒风，吹不起她身上早己被鲜血浸透的凤袍。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她的怀中，空空如也。
那具本该被她紧紧抱住的身躯，己化作最后的漫天光点，正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地消散。
他走了。
连最后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不……”
她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那些即将熄灭的光点，指尖穿过的，却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痛。
痛到极致，连呼吸都成了一种酷刑。
前一刻，他还对她笑着说“有我在”。
下一刻，他便为她挡下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在她怀中神魂俱灭。
【不该是这样的……】
【回来……求你回来……】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就在她神魂即将随之崩溃的瞬间，一道宏大而冰冷、不含丝毫情感的声音，自虚空降下，响彻在她的脑海中。
“汝，欲重启此界乎？”
这声音，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真实。
王朝宁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希望。
“吾可为汝重启此界，逆转因果。代价是，汝需承载此界重启之无尽苦痛。”
“汝，可愿？”
王朝宁没有半分犹豫。
她看着眼前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光点，抬起那张泪痕遍布的脸，对着虚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两个字：
“我愿！”
那声音并未立刻回应她的请求，而是继续用那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陈述着更为残酷的细则：
“此界所有生灵的记忆都将被抹去，唯有汝，作为时间的锚点，保留所有记忆。”
“汝之神魂，将随天地一同崩碎，再随万物一同重塑。
每一次时空法则的断裂与重组，都将如亿万钢刀，凌迟汝之神魂。此痛，非生灵所能忍受。”
“如此，可还愿意？”
这番话，对早己心死的王朝宁而言，只是一种无意义的拖延。
她只是抬起头，对着那片虚无，发出一声怒吼：
“快点！”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力降临，她的灵魂被从肉身中生生撕裂，投入了那片正在崩塌的时空熔炉。
痛！
无法言喻的痛！
她第一次，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法则的伟力碾为齑粉，又在混沌中聚为星尘。
这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想象的无边折磨。
她的意志在哀嚎，她的神魂在尖叫，她几乎要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哭喊着、哀求着，让这一切停下。
然而，每当她的意志即将崩溃之时，眼前便会浮现出他消散前的那一抹微笑。
于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她只有一个念头，愈发清晰，愈发坚定。
【只要能让他回来……】
【这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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