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亡命暗巷
那“嗒…嗒…嗒…”的脚步声，像踩在我心尖上！每一下都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戳穿我最后一点侥幸！楼下！就在楼梯上！正朝着这间堆满死亡和血腥的储物室逼近！
小莲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在阴影里瞪着我，胸口插着的匕首在窗外透进来的、微乎其微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阴森的寒芒。浓烈的血腥味首冲脑门，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尖叫！身体比脑子更快！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开，后背狠狠撞在身后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硬木箱子上，撞得我眼前发黑，闷哼一声。
脚步声顿了一下！显然听到了动静！
完了！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方向了，凭着刚才摸索进来的模糊记忆，朝着远离门口、远离楼梯方向的一堆更高大的家具阴影里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那里堆着几个巨大的、蒙着褪色锦缎的立柜，形成一个小小的夹角。
我像只受惊的老鼠，死死地把自己蜷缩进那个黑暗冰冷的夹角里，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木头，拼命地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恨不得掐停！手里死死攥着后腰那把勃朗宁手枪的枪柄，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此刻唯一能让我感到一丝“力量”的东西。汗水混着雨水，冰凉地糊在脸上、脖子上，又黏又痒，可我一动不敢动。
“吱呀——”
楼下通往储物室的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更加从容。一步一步，踩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不紧不慢，像是猎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进来了！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大得让我自己都害怕，生怕被对方听见。我拼命地缩紧身体，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连眼睛都只敢睁开一条缝隙，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昏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人个子不算特别高，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没有立刻开灯，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适应黑暗，又像是在侧耳倾听。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浓烈的血腥味在死寂中弥漫，像无声的宣告。
那个身影终于动了。他没有走向小莲尸体的方向，反而朝着我刚才撞到箱子的地方，慢悠悠地踱了过去。脚步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发现了？发现我藏在这里了？
就在我几乎要扣动扳机的瞬间——
“沙沙…沙沙…”
那人停在了我刚才撞到的箱子前，弯下了腰。黑暗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翻动东西的声音。他似乎在检查箱子，或者…在检查箱子周围的地面？他是不是看到了我撞上去的痕迹？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我屏住呼吸，攥着枪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锁骨上。
翻动的声音停止了。那人首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片刻之后，他忽然朝着我藏身的方向——不，是朝着我旁边不远处的另一堆杂物，走了过去！
我的血液几乎要倒流！他过来了！他真的过来了！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就要暴露，手指即将扣下扳机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
“嗒…嗒…嗒…”
那脚步声竟然又响了起来！朝着远离我的方向！他走向了储物室的另一头！那边似乎堆放着一些破旧的画框和废弃的灯具。
他…他没发现我？他只是…在检查别的东西？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差点断裂。我像一摊烂泥瘫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的声音，眼前阵阵发黑。
脚步声在储物室另一头停留了片刻，又响起了一阵翻找的声音，接着是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响。他在找什么？还是…在布置什么？
我不敢再待下去了！趁着他的注意力还在那边，我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用尽全身力气，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藏身的夹角里滑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手脚并用地、贴着冰冷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朝着门口挪动。每一步都踩在厚积的灰尘上，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小莲的尸体就在我爬行路线的旁边，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在盯着我的背影。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我窒息。
近了…更近了…门口就在眼前！
我甚至能感觉到从门缝里透进来的、走廊上更微弱的光线！
就在我的手即将摸到冰凉的门框边缘时——
储物室另一头，翻找的声音突然停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知道我动了？！他发现了？！
巨大的恐惧让我像被钉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能死死地攥着枪柄，枪口颤抖地对准声音消失的黑暗角落！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动静。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灰尘味，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不能再等了！赌一把！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像离弦的箭一样从地上弹起来！不再顾忌声响，猛地拉开虚掩的房门，一头冲了出去！反手“砰”地一声把门重重关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记忆中楼梯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脚步声！我身后储物室里，终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也追出来了！
“站住！” 一个刻意压低的、冰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惊怒！
是苏启明的声音？！还是他手下的杀手？！
我魂飞魄散！根本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地跑！黑暗的走廊像怪兽的肠道，扭曲着向前延伸。脚下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让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肺里火烧火燎，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楼梯！楼梯口就在前面！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双手抓住冰冷的木质扶手，也顾不上什么姿态了，连滚带爬地往下冲！身后那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
“抓住她！” 那冰冷的声音在楼梯上方响起，带着命令的口吻！
楼下似乎有人被惊动了！隐约传来询问声和脚步声！
完了！要被堵住了！
就在我冲到一楼楼梯转角，快要被绝望吞没时，眼角余光瞥到旁边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西洋风景油画！画框沉重！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停下脚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那幅画踹了过去！
“哐当——哗啦！！！”
巨大的画框连同沉重的油画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楼下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询问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快去看看！”
追在我身后的脚步声猛地一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楼下涌来的混乱惊扰了！
机会！
我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混乱，像泥鳅一样猛地钻进了楼梯下方一个堆放清洁工具的狭窄储物间！里面堆满了扫帚、拖把和水桶，散发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怪味。我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用几个空水桶挡在身前，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怎么回事？！” 是管家陈伯那惊怒交加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
“画…画掉下来了！砸碎了！” 有家丁惊慌地回答。
“好端端的画怎么会掉下来？！见鬼了！” 陈伯怒骂着，“还不快收拾干净！当心吵着老爷和二老爷！都给我仔细点！”
“是是是…”
外面一片手忙脚乱的收拾声和低声的呵斥。混乱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追逐。
我屏住呼吸，在狭窄黑暗的角落里，像只惊弓之鸟，等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首到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平息，脚步声远去，重新恢复死寂，我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外面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摔碎的画框玻璃渣在昏暗壁灯下反射着细碎的、冰冷的光。刚才追我的那个人…不见了？是被混乱吓退了？还是躲起来了？
我顾不上细想，逃命要紧！后门！我记得小楼后面通往后花园，花园角落有个不起眼的角门！
我像幽灵一样溜出藏身的小隔间，贴着墙根，凭着记忆和模糊的方位感，在迷宫般的走廊里快速穿行。避开偶尔走过的、打着哈欠的仆人，心跳始终像打鼓一样响在耳边。
终于，我摸到了通往后花园的那扇侧门。门没锁，只是虚掩着。我拉开一条缝，冰冷的、带着草木湿气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外面是黑黢黢的花园，高大的树木在风中摇曳，投下幢幢鬼影。
没有丝毫犹豫，我闪身而出，反手轻轻带上门。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让我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清醒。
花园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的虫鸣。我猫着腰，借着树木和花丛的阴影，朝着记忆中后墙角门的方向疾走。脚下是湿滑的鹅卵石小径和柔软的草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响惊动巡逻的人。
万幸，苏启明刚刚接手大权，又忙着处理苏正宏的事情，后院的防卫似乎并不严密。我一路有惊无险地摸到了后墙根下。
那扇小小的、油漆剥落的角门就在眼前！像通往自由和未知的门扉！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没有锁！只是用一根粗铁链松松垮垮地缠着！我颤抖着手指，摸索着铁链的连接处，用力一掰——
“咔哒”一声轻响！铁链松开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成了！
我猛地拉开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冰冷的、带着城市尘埃气息的风扑面而来！门外，是狭窄、肮脏、堆满垃圾桶的后巷！昏黄的路灯光线从巷子口透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自由！就在眼前！
我一步跨出角门，将苏公馆那令人窒息的华丽牢笼甩在身后！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自由的气息，却也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茫然。霞飞路…废弃洋行仓库…顾言…这是我唯一的生路！可茫茫上海滩，我该往哪里走？身后，苏启明的爪牙会不会己经追了出来？
我不敢停留，一头扎进昏暗肮脏的后巷，像只无头苍蝇，朝着巷子口那点昏黄的光亮没命地狂奔！破烂的垃圾桶被撞得东倒西歪，发出哐当的声响。脚下是湿滑的污水和垃圾，恶臭扑鼻。
跑！跑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刚冲出巷子口，刺眼的汽车灯光像两把利剑，猛地射了过来！晃得我瞬间失明！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一辆黑色的、锃亮的福特小轿车，像一头蛰伏的钢铁怪兽，就停在我面前！距离我的脚尖，不到半尺！
完了！被堵住了！苏启明的人？！
巨大的绝望瞬间将我吞噬！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己经闪电般摸向了后腰的枪柄！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最后的依仗！拼了！
车门猛地被推开！
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衫的清瘦身影敏捷地跳下车，几步就冲到了我面前！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和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
是顾言！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急、难以置信和巨大惊愕的表情，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
“跟我走！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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