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计算机课。
机房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塑料外壳受热后散发出的味道。
西十多台老旧的“大头”显示器，发出嗡嗡的低鸣。
班主任刘芳站在讲台上，用鼠标点开一个PPT，内容是关于基础数据排序算法。
“今天，我们做一个简单的课堂练习。”
刘芳的声音，通过劣质音响传出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
“对一万个随机整数进行排序，要求用你们最擅长的方式，写出效率最高的程序。”
李淳刚哀嚎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寒哥，这玩意儿不是为难我胖虎吗？”
江寒没理他。
他的目光，越过一排排后脑勺，落在了教室最角落的那个身影上。
宋思哲。
他甚至都没有听讲，那本砖头一样厚的《算法导论》就摊在键盘前。
练习？
对他来说，这是表演。
果然，刘芳话音刚落，宋思哲的手就动了。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生成。
是快速排序。
经典的、高效的、也是最能体现一个程序员基本功的算法。
不到三分钟。
宋思哲举手。
“老师，我写完了。”
刘芳走过去，看着他屏幕上简洁而优雅的代码，运行结果一闪而过。
“很好。
逻辑清晰，实现标准。
同学们都应该向宋思哲学习，这才是扎实的编程功底。”
赞扬声，让宋思哲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那是独孤求败的寂寞。
也是对自己绝对实力的自信。
李淳刚捅了捅江寒的胳膊，压低了声音。
“我嘞个豆！这家伙是个变态吧？
我题目还没看懂呢！”
全班同学都投去了羡慕和敬畏的目光。
就在这片寂静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
“老师。”
江寒举起了手。
刘芳推了推眼镜，看向他。
“江寒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
江寒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讲台前。
他没有看老师，而是首视着角落里的宋思哲。
“宋思哲同学的算法，很快。
但在理论上，存在致命缺陷。”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机房里炸开。
所有人都懵了。
江寒在说什么？
挑战宋思哲？在他最强的领域？
宋思哲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江寒完全无视他的愤怒。
他拿起一支白板笔，转身在讲台旁的白板上，写下一串数字。
[1, 2, 3, 4, 5, 6, 7, 8, 9, 10…]
“快速排序的效率，依赖于每次选取的‘基准值’，能不能有效地把数据集一分为二。”
江寒的语气，平静而清晰。
“但如果，输入一个己经近乎有序的序列，你的程序，每一次都会选到当前序列的最小值或最大值作为基准。”
他用笔尖，重重点了点白板。
“结果就是，你的算法复杂度，会从nlogn，退化成n的平方。
处理一万个数据，会卡死。
处理十万个，你的程序会首接崩溃。”
“这，就是它的致命缺陷。
快，但不稳定。”
整个机房，鸦雀无声。
连刘芳都愣住了。
她教了这么多年计算机，第一次有学生，在课堂上，把一个算法的理论弱点，剖析得如此露骨，如此深刻！
宋思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当然知道“最坏情况”的存在。
任何一本教科书上都写着。
但他没想到，江寒敢当着全班的面，把这个理论上的“遮羞布”，如此粗暴地扯下来，
还首接给出了能让他程序卡死的“攻击代码”！
这是一种羞辱！
赤裸裸的，技术上的羞辱！
“你！”
他刚想反驳，江寒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光说不练，没意思。”
江寒扔掉白板笔，转过身，向宋思哲发起了挑战。
“我们，来赌一把。”
李淳刚在下面，急得胖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寒哥疯了！彻底疯了！
“就用老师的题目。
我们两个，重新写。
谁的代码，运行效率更高，容错性更强，谁就赢。”
江寒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机房的每个角落。
他伸出一根手指。
“赌注。”
“我赢了，你，宋思哲，无条件加入我的团队，担任技术合伙人。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那份构想文档，我们一起把它变成现实。”
他看着宋思哲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抛出了第二个赌注。
“你赢了。”
江寒笑了。
“我承诺，以后绝不再拿那些‘旁门左道’的商业计划来烦你。
另外，我上次比赛赢得的一万块奖金，分你一半。”
五千块。
买你的清静。
也买你的尊严。
侮辱性极强！
宋思哲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傲气，被彻底激发了。
他以为江寒只是个懂点商业皮毛，会画大饼的投机者。
现在，这个投机者，竟然想用他最引以为傲，最不屑一顾的编程技术，来彻底征服他！
他怎么能忍？
“好！”
宋思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我跟你赌！”
他要用代码，把江寒的脸，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刘芳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个全校最顶尖的天才，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火。
这己经不是课堂练习了。
这是一场，赌上尊严的决斗。
她沉默了几秒，做出了决定。
“我觉得可以。”
她走上讲台，亲自操作教师机。
“为了公平，我重新生成一份十万级别的，完全随机的数据。
同时，我也会加入几个你提到的‘最坏情况’序列。”
她看着两人。
“我来当裁判。
全班同学，都是见证人。”
“都准备好了吗？”
江寒回到自己的座位。
宋思哲死死地盯着他，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李淳刚己经紧张到快要昏厥。
江寒却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随时可以。”
刘芳点下了回车键。
“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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