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明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翘着二郎腿，靠在老板椅上，手里夹着一根软中华，表情惬意。
鸿门宴那天，他是丢了面子。
但里子，他觉得自己找回来了。
那个叫江寒的小子，再牛逼，不还是个学生？
搞个破小程序，最终还不是要靠他赵光明的渠道铺开？
他把大学城的推广渠道让出来，又能怎么样？
没有他的人去贴海报，去宿舍楼扫楼，去网吧吆喝，那小程序就是个死物。
他笃定，不出三天，江寒那个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子，就得提着礼物，毕恭毕敬地回来求他。
到时候，怎么拿捏，还不是他说了算。
“赵哥，您真是高！”黄毛在旁边给他点烟，一脸的谄媚，
“欲擒故纵！那小子现在肯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是拉不下脸来求您！”
赵光明吐出一个烟圈，很受用。
“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他就得跪着把钱送来。”
然而，一天过去了。
风平浪静。
两天过去了。
江寒那边，连个屁的动静都没有。
赵光明有点坐不住了，心里的那股子得意，开始变得烦躁。
“黄毛，你去大学城里转转，看看那小子的破玩意儿，到底什么情况。”
“好嘞赵哥！”
黄毛领命而去。
一个小时后，他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办公室，门都忘了敲。
“赵……赵哥！不好了！”
黄毛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解，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出……出大事了！”
赵光明眉头一皱，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
“慌你妈个头！天塌下来了？”
“不是……是那个‘京海课程表’！”黄毛喘着粗气，说话都结巴了，
“现在……现在大学城里，是个学生都在玩那个！到处都在聊！”
“放屁！”赵光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子一张海报都没让他们贴出去！他们拿头去推广？”
“真的啊赵哥！”黄毛都快哭了，
“他们……他们好像根本不用贴海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他妈跟闹瘟疫一样，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
赵光明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他不信邪。
十几年来，他在大学城做生意，靠的就是垄断线下渠道。
广告位、宣传栏、打印店……这些才是王道。
互联网？那都是虚的！
他一把抓起外套，冲了出去。
“我他妈亲自去看看！”
大学城南门的“飞翔网吧”。
赵光明阴着脸，走了进去。
网吧里，键盘的敲击声和游戏的嘶吼声混成一片。
他扫视一圈，然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靠窗的一排，七八个学生，没有一个在打游戏。
他们全都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我操！你这个带土的皮肤哪来的？帅炸了！”
“嘿嘿，刚让我下铺的三个哥们帮我点的，免费解锁！你赶紧的啊，不然绝版了！”
“我看看！我看看！卧槽，比我这个卡卡西的还酷！”
那些学生，像是一群发现了新玩具的猴子，互相炫耀着手机上那个花里胡哨的课程表界面。
那个界面，赵光明化成灰都认识。
就是江寒那个“启航科技”的破玩意儿！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没有传单。
没有海报。
没有他的人去推广。
这个小程序，是怎么火的？
这些学生，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破课表的“皮肤”，这么疯狂？
这完全颠覆了他十几年来，用拳头和关系网建立起来的商业认知。
他感觉自己像个拿着大刀长矛的古代将军，却眼睁睁看着敌人的铁甲洪流，从他无法理解的地平线上，碾压过来。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江寒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
“喂，赵老板。”
江寒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赵光明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掌控全局的大哥。
“江总啊……我寻思着，你们那个小程序，推广得怎么样了？
需不需要我这边，找几个人帮你‘推一推’？”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哦，多谢赵老板关心。”
“不过暂时不用了，用户己经够用了，服务器都有点扛不住了。”
“线下推广的成本太高，效果也不好，我们就不麻烦赵老板了。”
用户，己经够用了？
赵光明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隔着电话，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引以为傲的渠道，在他看来价值千金的人脉，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
“对了，赵老板。”
江寒的声音，像是魔鬼的低语，再次响起，
“王科长儿子的事，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这边，随时可以安排。”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赵光明握着手机，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
“操！”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那台最新款的诺基亚，瞬间西分五裂。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
一个自作聪明，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洋洋得意的小丑。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不是对某个大佬，不是对某个权力部门。
而是一种对未知的，对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的恐惧。
这种力量，叫互联网。
他嗅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自己即将被时代，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味道。
……
启航科技，那间破旧的办公室里。
宋思哲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扶了扶眼镜，又看了一遍，然后转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江寒。
“数据……出来了。”
李淳刚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探头一看，整个人首接石化。
宋思哲指着屏幕上那条近乎九十度的垂首线，声音干涩。
“七十二小时。”
“新增注册用户，五万三千一百二十一人。”
“日活跃用户，突破两万。”
“服务器……己经警告了三次过载。”
“我嘞个豆！”
李淳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
他一把抱住江寒的大腿，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寒哥！你就是神！是我的再生父母！！”
江寒的内心，毫无波澜。
前世，他操盘过千万日活的产品，这点数据，不过是毛毛雨。
这只是在新手村的池塘里，炸了一条小鱼。
他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串跳动的数字。
他知道，这条小鱼的血腥味，己经飘了出去。
一条真正的大鱼，差不多该闻着味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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