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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再奢望

小说: 荒唐地白日梦   作者:哀鸿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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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的绿萝又抽出了新叶,嫩得像一掐就能滴出水来。林晚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空白的笔记本上,迟疑了三秒,终于落下第一笔。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雪落进松针的缝隙,又像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溪流。

她开始写作。

不是为了出版,不是为了成名,甚至不是为了排遣 —— 那些被称作 “情绪” 的东西,早己在漫长的沉默里沉淀成河底的沙,摸上去是凉的,却不再硌手。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放那些卡在喉咙里、堵在胸口处、盘桓在午夜梦回时的碎片。它们太细碎了,像被打碎的镜子,拼不成完整的影像,却每一片都闪着刺目的光。

只是为了把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安放在纸上。

她在笔记本上写,字迹起初是抖的,后来渐渐稳了。墨水洇透纸背,在第二页留下淡淡的影子,像某种隐秘的回声。

“我曾以为,穿上水晶鞋,就能走进光里。

后来才知道,那光不是为我亮的,

鞋也不是为我脚做的。

它太亮,太冷,太紧,

走一步,脚就流一滴血。

而最痛的,是脱下鞋后,

我竟忘了,自己原本是赤脚走路的。”

写下最后一个字时,窗外的月光恰好漫过桌沿,落在 “赤脚” 两个字上。她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在南方小镇的夏天,她赤着脚踩过晒得发烫的青石板,脚心被烫得通红,却笑得像偷喝了蜜的孩子。那时候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条穿镇而过的河,和河岸边永远开得热热闹闹的野蔷薇。可那时候的脚,是属于大地的,每一步都踩得实实在在。

她合上笔记本,指尖着封面磨出的毛边。这是她换的第三个本子了,前两个早己写满,被她用深蓝色的丝绒袋装着,塞进衣柜最深处的纸箱里。她不发表,不分享,写完就锁进抽屉,像老农在秋后把干瘪的种子埋进冻土,明知不会有新芽破土,却还是郑重其事地拍实了浮土。

像埋下一颗颗不会发芽的种子。

但她知道 ——它们活着。

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比如深夜里骤然清醒的瞬间,比如路过街角面包店闻到熟悉的甜香时,那些文字就会悄悄舒展。它们的根须穿透纸页,钻进记忆的缝隙,缠绕住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细节:第一次收到陈砚之送的钻石项链时,她如何笨拙地扣不上搭扣;在高级餐厅里,她怎样偷偷用手机查 “鱼子酱的正确吃法”;他母亲用挑剔的目光扫过她穿的棉布裙子时,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疼。

根须在黑暗里伸展,沉默,却坚定。它们不是为了长成参天大树,只是为了证明,那些日子真实存在过,那些疼痛,那些卑微,那些像提线木偶一样控的瞬间,都不是幻觉。

她依旧住在那栋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公寓里,但换了房间。从朝南的主卧搬到了朝北的次卧,面积小了一半,窗外不再是流光溢彩的车河,而是一片被高墙围起来的内院。院子里有几棵老槐树,到了春天会飘起细碎的白絮,像一场永远下不完的雪。

搬家那天,她自己抱着一个装满书的纸箱,从楼梯慢慢往下走。陈砚之恰好在家,穿着灰色的居家服,靠在二楼的扶手上看她。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照进来,在他周身镶上一圈模糊的金边,像一幅没干透的油画。

他没问为什么。既没问她为什么突然要换房间,也没问她是不是在生闷气,更没问那个住了三年的主卧里,有什么东西让她无法忍受。他只是在她经过身边时,伸手想接过纸箱,被她轻轻避开了。

“我自己来就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

他收回手,插进口袋里,说了句:“随你。”

没有挽留,没有探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她决定换个窗帘颜色,或者换掉客厅里那盆快枯死的兰花一样,在他眼里,或许这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林晚把纸箱放在次卧的地板上,弯腰时,后腰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她想起从前,别说是搬箱子,就算是拧瓶盖这种小事,也总有阿姨或者陈砚之的助理代劳。那时候她像住在玻璃罩里的标本,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也被严严实实地隔绝着。

她开始自己做饭。

不是让阿姨代劳 —— 她己经跟陈砚之说过,不需要阿姨每天来家里了,隔三天来打扫一次就好。她开始提着布袋子去离家两条街的菜场,在喧闹的人声里,学着分辨哪些青菜更嫩,哪些土豆没有发芽。她专挑傍晚时分去,因为那时候菜贩们急于收摊,会把剩下的菜打折卖掉。

第一次炒菜时,她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冒烟的油,紧张得手心冒汗。按照手机食谱上说的,她把切好的番茄倒进去,“滋啦” 一声,滚烫的油星溅出来,落在手背上。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没像从前那样喊出声。

红印很快浮了起来,像一片小小的晚霞。她走到客厅的药箱前,自己翻出烫伤膏,对着镜子笨拙地涂抹。冰凉的药膏触到皮肤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那痛感很真实,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包裹着她的那层厚厚的茧。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手背上的红印,忽然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小,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从前在笼中,连疼痛都有人替她屏蔽:摔倒了会有人立刻扶她起来,划破手指会有人紧张地找创可贴,甚至连换季时的轻微咳嗽,都会有人端来熬好的梨汤。她像个被剥夺了感知权的孩子,活在恒温的真空里,以为那就是生活的全部。

现在,她终于能亲手触碰生活的真实。真实里有油烟味,有菜市场的鱼腥气,有切菜时不小心切到指甲的疼,也有炒糊了的鸡蛋带来的焦糊味。这些琐碎的、带着烟火气的细节,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拼凑出一个陌生的世界 —— 那是属于 “林晚” 的世界,而不是 “陈砚之身边的女人” 的世界。

有一次,她炒了一盘青椒土豆丝,味道寡淡,土豆还带着点生。她坐在小小的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着,竟觉得比从前在米其林餐厅里吃到的鱼子酱还要香。因为这盘菜里,有她自己的温度。

她和陈砚之的关系,渐渐变得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依旧早出晚归,只是不再会在出门前跟她说 “晚上有应酬”,也不再会在深夜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走进她的房间。他回来,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出门,他不问去向,仿佛她只是去楼下倒垃圾。

他们不再有亲密的举动,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变得稀少。曾经占据了卧室大半空间的那张柔软的大床,如今只属于陈砚之一个人。林晚在次卧的小床上睡得很安稳,虽然床板硬了些,却再也不会在夜里被噩梦惊醒 —— 梦里总是有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喊不出 “放开我”。

他们不再有争执。那些曾经让她歇斯底里的话题,比如他和那个女助理的暧昧短信,比如他母亲对她的轻视,比如那个没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如今都成了禁区,不是谁刻意回避,而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再提了。就像过期的牛奶,倒掉就好,没必要对着空盒子追问 “为什么会变质”。

他们甚至不再有 “关系” 的形态。他不再送她礼物,无论是生日还是纪念日,家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她也不再收任何东西,有一次他出差回来,带了一条丝巾,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说 “看到觉得适合你”。林晚看了一眼,那是她从前最喜欢的牌子,藕荷色,绣着精致的缠枝莲。可她只是淡淡地说:“谢谢,我用不上。” 然后转身回了房间。那条丝巾,后来大概是被阿姨收起来了,她再也没见过。

那枚曾经戴在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始终压在抽屉的底层,和那些写满字的笔记本放在一起。钻石的光芒被厚厚的绒布盖住,像一段被封存的历史,蒙着灰尘,却依然锋利。哀鸿Tom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偶尔拉开抽屉拿笔记本时,她会不小心碰到它,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让她想起戴上它那天,陈砚之在烛光里说的话:“林晚,以后你就是陈太太了,什么都不用怕。”

原来有些承诺,不是用来实现的,只是用来提醒你,曾经有多天真。

可某天夜里,意外还是发生了。

林晚在浴室洗澡时,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热水器的轰鸣声在耳边放大,像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她想扶住墙壁,却浑身发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有模糊的知觉时,她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熟悉的雪松香气萦绕在鼻尖。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陈砚之紧绷的下颌线,和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他的手在抖,抱着她的手臂却很稳,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别睡。”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慌乱,“马上到医院了。”

她又闭上了眼,任由自己陷进黑暗里。

他守了一夜。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在寂静的病房里敲出单调的节奏。天亮时,窗外泛起鱼肚白,林晚迷迷糊糊地醒了,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他坐在床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别走。”

那两个字很轻,却像石头一样砸进她的心里。她没睁眼,也没回应,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

她记住了这句话。

不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在那一刻,她像突然戴上了一副清晰的眼镜,看清了镜片后的真相 ——他爱的,从来不是 “林晚”,而是 “林晚在他身边” 这个事实。

她是他精心布置的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是他完美人生履历上的一个注脚,是他用来向世人证明 “我拥有幸福家庭” 的道具。她的存在,是他秩序的一部分,是他掌控感的延伸。只要她待在他规定的位置上,他就可以维持住那份虚假的平衡。

她的 “存在”,比她的 “幸福”,更重要。

就像园丁不会在乎盆栽是否愿意被修剪,他只在乎盆栽是否符合他的审美。

林晚侧过身,背对着他,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浸湿了枕套。不是为他,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段被辜负的时光,为那个曾经以为 “爱能改变一切” 的自己。

她开始去图书馆。

每周两次,周三和周六的下午。她会提前查好公交线路,换上舒适的平底鞋,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在公交站台等车。公交车穿过半个城市,从繁华的商业区到安静的老城区,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变化,从玻璃幕墙的高楼变成爬满爬山虎的红砖楼。

她不借小说,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得见轮廓,却触不到温度。她也不看励志书,那些 “女人要独立”“你值得更好的” 的口号,听起来像空洞的鼓点,敲不进她心里。她总是径首走向最里面的书架,翻法律、心理学、女性研究的书籍。

法律书是最枯燥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文像缠绕的藤蔓,让她看得头晕。她就拿出笔记本,一个字一个字地抄,把 “婚前财产”“抚养权”“人格权” 这些陌生的词汇,连同它们的解释一起,刻进脑子里。心理学的书更难,那些 “原生家庭”“依恋模式”“自我认同” 的概念,像一把把手术刀,逼着她剖开自己,首面那些早己结痂的伤口。

她做笔记,抄定义,画思维导图。在 “亲密关系中的权力失衡” 那一页,她画了两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大圆圈里写着 “陈砚之”,旁边标着 “资源”“控制”“话语权”;小圆圈里写着 “林晚”,旁边标着 “依附”“妥协”“自我牺牲”。两个圆圈几乎没有重叠的部分,像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的阿姨,总是坐在前台织毛衣。看她每周都来,而且总是抱着厚厚的书,终于忍不住问她:“姑娘,你是在备考吗?”

林晚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她摇头,笑了笑:“我在补课。”

“补什么课啊?” 阿姨好奇地问。

“补我十年前就该学的东西。” 她轻声说。

十年前,她刚认识陈砚之,那时候她还是个在小公司做文员的女孩,拿着微薄的工资,却觉得未来充满希望。陈砚之对她说:“别上班了,我养你。” 她信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辞去了工作,搬进了他为她准备的 “金丝笼”。那时候她以为,爱情就是遮风挡雨的屋檐,却忘了,真正的安全感,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她知道自己学得慢,记得难。毕竟,十年的空白不是一天就能填满的。有时候一个简单的法律条文,她要反复看五六遍才能理解;有时候看到某个心理学案例,会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可她坚持。

她不是为了考文凭,不是为了找一份更好的工作,甚至不是为了有一天能在陈砚之面前 “扬眉吐气”。她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脑子,重新长出判断的肌肉。那些曾经因为依赖和顺从而萎缩的 “肌肉”,需要一点点锻炼,才能重新变得有力。

她要确保,下一次再有人对她说 “我会对你好”,她能第一时间清醒地问:

“你的‘好’,是以谁的标准?

又以谁的代价?”

就像现在,她看到超市里打折的鸡蛋,会算一算比菜场贵了多少;看到新闻里报道的家暴事件,会下意识地想起 “人身安全保护令” 的条款;听到邻居夫妻吵架,会思考他们之间的权力结构是否平等。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春天的嫩芽,在她心里悄悄生长。

她不再梦见孩子。

曾经,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深的痛。梦里总是一片漆黑,她伸出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只有冰冷的液体从指缝间流走,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她会哭着醒来,浑身冷汗,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一点点照亮房间。

现在,她很少再做那样的梦了。不是忘了,而是那份痛,像被投入湖面的石子,最初激起巨大的涟漪,后来渐渐平息,沉淀到湖底,变成了某种更沉默、更坚韧的东西。

她开始关注公益组织。在网上搜索 “单亲母亲援助” 时,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链接,每一个链接背后,都藏着一个或多个挣扎在生活边缘的女人。她选了一个看起来最靠谱的组织,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每个月匿名捐一笔钱。钱不多,只是她从买菜钱里省下来的,但每次按下 “确认捐款” 的按钮时,她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微弱的暖流。

她加入了那个组织的线上社群,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看那些单亲妈妈分享自己的故事:有人带着孩子打两份工,累得在地铁上睡着;有人为了给孩子治病,卖掉了唯一的首饰;有人在法庭上为了抚养权据理力争,声音发抖却眼神坚定。她们的生活像被暴雨冲刷过的路面,泥泞不堪,却总能在某个角落,看到顽强生长的野草。

每次捐完钱,她就在日记本上写一行:

“给那个没能出生的生命,一点人间的暖。”

她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改变不了那个孩子永远不会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实,改变不了她失去孩子时的痛苦,也改变不了那些单亲妈妈正在经历的艰难。但她需要这种微小的连接 —— 像在茫茫黑夜中,点亮一盏小小的灯,不一定能照亮前路,却能让自己相信,自己不是一座孤岛。

让她相信,哪怕自己没能成为母亲,她仍能以某种方式,为那些挣扎中的女人,挡一点点风。就像当初,她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曾收到过陌生网友的一句 “加油”,那句话像一粒火星,让她没有彻底熄灭。

有一次,社群里有个妈妈说孩子得了肺炎,没钱住院。林晚看到消息时,正在厨房煮面条。她关掉火,走到电脑前,把这个月省下来的所有钱都捐了出去。捐完后,她看着空荡荡的支付宝余额,心里却很平静。

那天晚上,她煮了一碗没有放鸡蛋的阳春面,加了点青菜,吃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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