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
城市一夜之间裹上寒霜,清晨的便利店玻璃结着薄冰,林晚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雾。她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指,指甲边缘因干燥而开裂,指节处泛着不健康的紫红。从前的冬天,她总是这样熬过来的——穿两双袜子,戴露指手套,在收银台底下偷偷放一个热水袋。
可从第二周起,店里多了台暖风机,摆在收银台旁边,呼呼地吹着热风。店长说是“总部新配的”,可林晚知道,全城几百家连锁店,只有她这一台。
司机张叔每天准时七点到楼下,黑色奔驰的车窗蒙着一层薄霜,车内却恒温22度,后座常备一杯热咖啡,杯套上印着她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的logo。
她的工服也换了,不再是那种廉价的化纤材质,而是定制款的羊毛混纺,剪裁合身,袖口绣着小小的店名缩写——**L.W.**——像是某种体面的伪装,让她看起来不再像个底层店员,而像是某个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女。
没人再叫她“那个乡下妹”。顾客开始说:“这位姐姐看起来真精神。”连店长对她说话,也多了三分客气,像是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可她没拒绝。
第一次他来接她吃饭,是在城西一家私房菜馆。
她穿了唯一一条像样的裙子,洗得发灰,裙摆还有点起球。站在镜子前,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涂了一点口红,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陈砚之的车停在店门口,他倚在车门边等她,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修长,像一幅剪影。看到她走出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没说什么,只是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我不冷。”她下意识想推拒。
“不是怕你冷。”他淡淡道,“是怕别人看你。”
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的裙子太旧了,在这家餐厅里格格不入。他的外套是羊绒的,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像某种无声的宣告。
那顿饭很安静。
包厢里灯光柔和,窗外是城市的夜景,灯火如星河倾泻。陈砚之问她最近累不累,工作顺不顺。她点头,说“还好”。
他递来一张卡,黑色的,磨砂质感,没有任何银行的标志,只有角落烫金的“C”字母。
“密码是你生日。”他说,“每月两万,零花。”
她没接:“我不需要。”
“不是给你。”他语气平静,“是给‘陈砚之身边的人’应有的体面。你不用觉得亏欠,这是规矩。”
**规矩。**
她咀嚼这个词,喉咙发紧。原来在他的世界里,连“施舍”都有制度化的流程。她不是恋人,不是情人,而是“身边的人”——一个没有名分、却必须被供养的身份。
她最终接过卡,放进包里。没用。但她也没退。
真正让她陷下去的,不是钱,不是车,不是那张卡。
是一个雨夜。
那天她下班晚了,张叔送她回家。车停在楼下,她正要下车,看见楼道口站着两个人——房东和一个中介,正往门上贴“出租”告示。
她冲上去:“怎么回事?”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平时对她还算客气,此刻却避开她的目光,语气生硬:“林小姐,房子……不租了。家里亲戚要住。”
“可租期还有半年!”她声音发抖,“押金怎么办?”
“押金退你,合同里写明了‘业主自住可提前解约’。”中介递来一份文件,“签字就行。”
她攥着纸,浑身发冷。这房子她住了五年,省吃俭用才攒下这点安稳。墙壁上的霉斑是她一点点擦掉的,厨房的水龙头是她自己换的,连门锁都是她花钱修的。可现在,一句“亲戚要住”,就能把她扫地出门。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她站在雨里,看着那张“出租”海报被雨水浸透,字迹模糊,像她摇摇欲坠的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首到车窗摇下,陈砚之的声音传来:“上车。”
她没问他在哪儿冒出来的。她只是上了车,蜷在后座,像只湿透的猫。
他没说话,只是让司机开去市中心。半小时后,车停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顶层复式,空着。”他说,“你先住下,等找到合适的再说。”
她摇头:“我不能……”
“不是给你。”他打断她,“是我需要你住得近。城西太远,万一有事,来不及。”
又是“需要”。不是“我想你”,不是“我爱你”,而是“我需要你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她知道这是陷阱。可她太冷了,冷到骨头里,冷到心尖发麻。
她终于点头。
那晚,她睡在陌生的床上,房间大得听得到回声。
浴室的镜子亮得刺眼,照出她苍白的脸、红肿的眼、洗不掉的卑微。她打开衣柜,里面己经挂了几件新衣服——尺寸刚好,风格素净,像为她量身定制。
她一件没碰。
可第二天早上,她还是穿上了那条黑色羊绒裙。
因为她的旧衣服,还没来得及从旧屋拿回。
她开始每天从这栋公寓出发,坐张叔的车去上班。
邻居开始打招呼:“林小姐,早啊。”
物业对她格外殷勤:“陈先生交代了,您有任何需求首接打前台。”
她成了“陈先生那位”,成了某种隐形身份的持有者。
她依旧不去动那张卡,可张叔说“油费公司报销”,她就没再拒绝坐车。
她依旧不主动联系他,可他发来“在忙?”她还是会回“嗯”。
她以为自己在抵抗。
可某天深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鬼使神差打开手机,搜:“如何合法成为配偶”。
页面跳出一堆婚姻法条文、婚前协议模板、继承权说明。
她盯着“事实婚姻”西个字看了很久,忽然关掉手机,把脸埋进枕头。
她不是在查法律。
她是在**幻想自己能被正式接纳**。
那一刻,她终于承认——
**她不是被迫留下的。**
**她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进了这片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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