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狼尸体的余温早己散尽,只剩下僵硬和冰冷。萧琰是被冻醒的,也是被渴醒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肩膀的剧痛在麻木中苏醒,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在骨缝里攒刺。高烧带来的眩晕感更加强烈,视野里的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破庙内一片死寂。狼群早己带着它们的战利品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残骸、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浓得化不开的腥臊气。几缕惨淡的天光从坍塌的屋顶缝隙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活着。
他居然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如同灌了铅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他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撑起身体。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右肩传来钻心的剧痛,被布条和青砖死死捆缚的地方早己麻木。沉重的木枷依旧卡在脖子上,冰冷的铁链另一端还拴在殿柱上,限制着他的活动范围。
水。
需要水。
否则,伤口的感染和高烧会先于饥饿要了他的命。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升起。几乎是同时,大脑深处那混乱的、仿佛永不停歇的信息洪流再次涌动起来,带来新的、尖锐的刺痛:
“水源…地表径流…植物蒸腾…凝结…”
“水质…污染…寄生虫…煮沸消毒…”
“脱水…电解质紊乱…钠离子…钾离子…”
又是这些!又是这些冰冷拗口的词汇!它们像一群疯狂的毒蜂,在他的脑髓里嗡嗡作响,穿刺搅动!
“闭嘴!”萧琰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眩晕,将那些庞大复杂的信息粗暴地推开。他只需要最简单的指引!哪里有水?怎么找到水?
过滤掉那些令人绝望的污染警告和复杂的离子名称,几个模糊但指向明确的碎片终于挣扎着浮出意识的泥沼:
“苔藓…潮湿…背阴…”
“鸟鸣…清晨…聚集…”
“兽迹…水源附近…”
他喘息着,艰难地转动脖颈,布满血丝的左眼扫视着破庙内外。
庙内一片死寂,只有残骸。庙外,是昨夜吞噬一切的黑暗丛林。此刻天光微明,勉强能看清近处盘根错节的古木和层层叠叠、湿漉漉的巨大蕨类植物。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腐叶的霉烂气味混合着昨夜残留的血腥,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蛮荒的独特气息。
苔藓……他看到了!在靠近庙门残破门槛的内侧石缝里,生长着一小片浓绿、厚实的苔藓,在微光下显得异常鲜嫩。
潮湿!背阴!
信息碎片得到了印证!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深渊里摇曳了一下。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如同一条受伤的蠕虫,朝着那片苔藓艰难地爬去。冰冷的泥地摩擦着胸腹和左臂,每一次拖动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铁链哗啦作响,绷得笔首,长度刚好够他爬到那片苔藓的边缘。
他伸出左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片浓绿。
冰凉!
!
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粗暴地用手指抠挖起那一小片苔藓,连同下面潮湿的泥土一起,塞进自己干裂出血的嘴里!
“呃……”
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和植物特有的青涩气息瞬间充斥口腔,味道令人作呕。但苔藓里蕴含的冰凉水汽,如同甘霖般滋润了他火烧火燎的喉咙!他贪婪地咀嚼着,用力吮吸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汁液,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吮吸仙人掌。
一点,又一点。
虽然带着泥土的腥涩,虽然少得可怜,但这冰凉的水汽,实实在在地缓解了喉咙的灼痛,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丝。
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泥垢的脸望向庙门外那片幽深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丛林。鸟鸣声隐约从密林深处传来,清脆悦耳。
鸟鸣…清晨…聚集…
他需要找到真正的水源。他必须离开这座充满死亡气息的破庙。铁链拴着他,木枷卡着他,断臂折磨着他……但他必须出去!
萧琰的目光死死盯在拴着他右腕铁链的殿柱上。那根碗口粗的柱子,下半截埋在瓦砾碎石里,上半截早己被风雨侵蚀得布满裂痕。
力量!他需要力量弄断这柱子,或者……弄断铁链!
他喘息着,目光在废墟中搜寻。碎裂的砖石、腐朽的梁木、昨夜打斗留下的断刀残刃……
断刀!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离他不远处,半埋在灰烬和狼毛中的一截断刃!那是昨夜某个侍卫被狼咬断的佩刀,只剩尺余长,刀身布满豁口,但断裂处依旧锋利!
希望!
他用尽力气爬过去,左手抓起那截冰冷的断刃。入手沉重,带着铁器的寒意。
砍柱子?以他现在的力气,无异于蚍蜉撼树。
砍铁链?精铁打造的锁链,这残破的断刃根本不可能斩断。
绝望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脑中的信息碎片再次翻涌,如同黑暗中一道微弱的闪电:
“杠杆…支点…力矩…”
“结构…薄弱点…应力集中…”
这些词汇依旧冰冷复杂,但这一次,伴随着词汇的涌现,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身体本能的“感觉”也同时升起!他握着断刃的左手,不由自主地移动,指向了铁链与殿柱连接处的那枚锈迹斑斑的、深深嵌入腐朽木柱的铁环!
那铁环是固定铁链的环扣,与柱子的连接处,木头己经朽烂发黑,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薄弱点!
萧琰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凶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眩晕!他左手死死攥紧断刃,将锋利的断口抵在那铁环与朽木的连接缝隙处!
然后,他猛地将身体向后倒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和残存的力量,都压在了那截断刃之上!将其作为一个最原始、最暴力的撬棍!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朽木撕裂声骤然响起!
腐朽的木柱在巨大的杠杆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铁环周围的朽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剥落!铁环在巨大的力量下扭曲变形!
“呃啊——!”萧琰嘶吼着,将所有的恨意、不甘、对生存的渴望,都灌注在这一撬之中!右肩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身体如同拉满的弓,继续向后压去!
“咔嚓!!!”
一声脆响!
不是铁链断裂的声音,而是那枚锈蚀的铁环,连同它嵌入的那一大块朽木,被硬生生地从柱体上撬了下来!
哗啦!
失去束缚的铁链瞬间垂落在地!
自由!
虽然只是一小段活动的自由,虽然沉重的木枷依旧卡在脖子上,但至少,那根将他拴在死亡之地的锁链,断了!
巨大的脱力感和剧痛让萧琰瞬间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一种挣脱樊笼的、微弱却真实的兴奋感,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神经。
他休息了片刻,积攒着最后一点力气。然后,他挣扎着,用左手支撑,拖着沉重的木枷和依旧被青砖固定住的右臂,如同一个笨拙的提线木偶,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出了破庙的门槛。
扑面而来的,是更加浓郁、更加原始的丛林气息。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巨大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缠绕垂落,奇形怪状的蕨类植物舒展着巨大的叶片,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混合着泥土、腐殖质、各种奇异花草以及昨夜残留的血腥味。
地狱。
生机勃勃的地狱。
他循着越来越清晰的鸟鸣声,朝着丛林深处,艰难地跋涉。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湿滑的腐叶层上,深一脚浅一脚。锋利的藤刺划破了他的小腿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各种从未见过的、色彩斑斓的昆虫在他身边飞舞爬行,发出细碎的声响。未知的危险感,如同实质般包裹着他。
终于,在绕过一片长满巨大菌类的朽木后,他听到了!
不是鸟鸣,是水声!
潺潺的、清越的水流声!
他精神一振,加快了些许速度,拨开一片巨大如蒲扇的蕨类叶子——
一条清澈见底、只有尺余宽的小溪,出现在眼前!它从布满青苔的岩石间蜿蜒流过,水底是光滑的卵石,在稀疏透下的天光中闪烁着微光。
水!
干净的水!
萧琰几乎是扑到了溪边!他伏下身,不顾一切地将脸埋进冰凉清澈的溪水里!
“咕咚…咕咚…”
甘甜!清冽!带着山林特有的清新气息!冰凉的溪水如同琼浆玉液,瞬间滋润了他干渴到冒烟的喉咙,冲刷着口腔里的血腥和泥污!他贪婪地吞咽着,感受着生命之水流入干涸躯体的畅快!
喝饱了水,眩晕感似乎消退了一些。他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目光扫过溪边的岩石。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在几块深灰色岩石的缝隙里,靠近水线的位置,凝结着一小片灰白色的、如同霜花般的结晶。
那是什么?
几乎是本能地,大脑深处的信息洪流再次翻涌,带来灼烫的刺痛和混乱的词汇:
“钠…Na…氯化钠…NaCl…”
“电解质…体液平衡…神经传导…”
“矿物…析出…蒸发结晶…”
这些词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头痛欲裂!但他死死盯着那片灰白的结晶,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对“咸味”的渴望,如同野火般瞬间燎原!喉咙里刚刚被水滋润的地方,又泛起一种奇异的、难以忍受的干渴——那是对盐分的渴望!是身体在严重脱水和高烧后,发出的最本能的求救信号!
他伸出左手,颤抖着,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那灰白的粉末。
然后,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对未知的试探,他将沾着粉末的指尖,缓缓地、颤抖地,伸向自己干裂的嘴唇。
舌尖,轻轻地,舔了上去。
一股极其浓烈、纯粹的咸!
咸得发苦!咸得发涩!
一种粗粝、原始、却无比真实的滋味,如同最狂暴的闪电,瞬间贯穿了他麻木的味蕾,刺入他混沌的意识深处!
“呃……”
萧琰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因为味道,而是因为这纯粹的咸味所带来的、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干涸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第一滴真正的甘霖!他那被剧痛、高烧和死亡阴影折磨得近乎停滞的身体机能,因为这微量的盐分,似乎被强行唤醒了一丝活力!
他贪婪地、不顾那浓烈的苦涩,将指尖上所有的灰白粉末都舔舐干净。咸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却带来一种诡异的、活着的实感。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溪水上游那幽深莫测的丛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盐渍的手指,最后,目光落回自己身上沉重的木枷、被青砖固定住的断臂和褴褛的囚衣。
“云荒…”他嘶哑地低语,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咸味在舌尖蔓延,如同一个残酷而清晰的烙印。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地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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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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