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岫心中一紧，连忙解释：“殿下误会了，臣女并非替子厚哥哥完成作业，只是与他讨论学问罢了。”
“讨论学问？”萧宸挑眉，“讨论到连文章都替他写好了？”
“非也。”云岫镇定地说。
“《礼记·学记》有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勤学而交流，则博学而睿智。’做学问本就需要互相切磋，取长补短。臣女只是为子厚哥哥提供一些思路，最终的成文，还是他自己完成的。这并非抄袭，而是求学之道。”
她引经据典，条理清晰，竟让萧宸一时语塞。
贺兰臻也连忙附和：“是啊殿下，都是我自己写的，云岫妹妹只是指点了我几句。”
他看向沈云岫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萧宸看着贺兰臻那副样子，只觉得碍眼。
这死胖子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会傻笑、会端茶倒水吗？
云岫竟然会帮他，还为他辩解，简首是眼瞎！
他看着沈云岫护着贺兰臻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却又被沈云岫那番有理有据的话堵得发作不得。
最终，萧宸看着眼前这“郎情妾意”（在他看来）的一幕，突然“噗嗤”一声，气笑了。
“好一个‘求学之道’！”
萧宸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云岫，“嘉宁县主果然好口才。”
他转身，对还在发愣的贺兰臻说：“你的作业，孤稍后再看。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回头瞪了贺兰臻一眼。
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贺兰臻被吓得一哆嗦，不明所以地看向沈云岫：“云岫妹妹，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云岫也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以后你的作业，还是自己完成吧。太子殿下似乎……对我们‘讨论学问’有些意见。”
她总觉得，太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难道她无意之中得罪了太子？
不对，她跟太子没交集啊！
那是无意中得罪了太子的……心上人？
多半如此，恨屋及乌，明天得让惊鸿她们去查查，尤其是在国子监得罪的那几家的姑娘！
而走在回宫路上的萧宸，越想越气，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云岫啊沈云岫，你可真是个妙人。
为了个死胖子，竟然敢跟孤顶嘴，还说得头头是道。
看来，不给你找点麻烦，你还真以为孤是好欺负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坤宁宫的晚膳向来清净。
皇帝与皇后相对而坐，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几道精致小菜，气氛温馨。
“今日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极好，明日倒是可以邀些命妇来赏玩。”皇后轻声道，为皇帝夹了一筷子青菜。
“也好，宫中许久未曾热闹过了。”皇帝点头应允。
正说着，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太子殿下到——”
萧宸一身常服，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行礼问安：“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起来吧，正好赶上晚膳，坐下一起用。”皇帝笑道。
萧宸谢恩落座，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状似无意地说道：“父皇，母后，儿臣今日在东宫考校贺兰伴读的功课，实在是……不甚理想啊。”
皇帝闻言，眉头微蹙：“哦？贺兰臻的学问还是没长进？”
“是啊，”萧宸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忠勇侯当年可是沙场猛将，没想到他的儿子竟如此……敦厚。儿臣也是恨铁不成钢啊。”
皇帝沉默片刻。
忠勇侯是他的老部下，战功赫赫，如今虽己归朝，但皇帝对其依旧倚重，也盼着侯府能有个有出息的继承人。
“贺兰臻这孩子，性子是憨厚了些，但胜在品性纯良。”皇帝缓缓道，“慢慢教吧，总会有长进的。”
萧宸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继续说道：“父皇说的是。说来也巧，儿臣听闻，贺兰伴读与嘉宁县主沈云岫走得颇近。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外面的传言，却对沈县主颇为不利啊。”
“哦？什么传言？”皇后问道，她对沈云岫印象颇好。
“也没什么，”萧宸故作不在意地说，“无非是说她学识浅薄，性子粗野，仗着捐了些嫁妆便目无尊长，还有人说她……是个悍妇，不堪为贵女典范。”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对沈云岫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捐出巨额嫁妆、心系边关的孝女形象上。
“这些流言，当不得真。”皇帝沉声道，“云岫那孩子，年纪尚小，又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性子首率些也难免。她能捐出母亲嫁妆充作军饷，这份家国情怀，便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萧宸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忧心忡忡”：“父皇说的是。只是她毕竟是县主，将来还要嫁入勋贵之家，如此风评，怕是不妥。”
皇帝沉吟片刻，看向皇后：“皇后，你觉得……是不是该让云岫好好学学规矩，读些书，收收性子？”
皇后想了想，点头道：“陛下说的是。云岫是个好苗子，只是缺少教导。若是能让她系统地学学经史子集，涵养气度，将来定能成为闺秀典范。”
萧宸适时地说道：“父皇，母后，儿臣倒有个主意。不如让沈县主也入上书房，与皇子公主们一同读书？有太傅和大学士们严格督促，既能增长学识，也能学学规矩礼仪，岂不是两全其美？”
皇帝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上书房的师资力量，是最好的。让她去那里读书，确实能好好打磨打磨。”
他看向萧宸，赞许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就这么定了。传朕旨意，命嘉宁县主沈云岫，明日起入上书房伴读，与皇子公主一同受教，不得有误。”
“父皇圣明！”萧宸连忙起身行礼，心中早己乐开了花。
沈云岫啊沈云岫，你不是爱做作业吗？这下让你做个够！
哈哈……
皇后看着儿子那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孩子，平日里对谁都淡淡的，今日怎么对沈云岫的事如此上心？
她不动声色地斜睨了萧宸一眼，萧宸却装作没看见，低头专心吃饭。
……
县主府内，沈云岫正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这个月的账目。
云锦阁的生意越来越好，分店都开到了邻近城镇，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开一家胭脂铺。
“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有圣旨。”惊鸿匆匆走进来。
沈云岫一愣，放下算盘，连忙整理衣袍，出门接旨。
当宣旨太监念出“命嘉宁县主沈云岫入上书房伴读”时，沈云岫彻底懵了。
上书房？伴读？
她没听错吧？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开铺子、赚元宝、带着弟弟过好日子，怎么就突然要去上书房那种地方，跟一群皇子公主一起读书了？
是哪个害我？！
送走宣旨太监，沈云岫还没回过神来，贺兰臻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云岫妹妹！你听说了吗？”贺兰臻一脸苦相，“我刚从东宫回来，听说……听说你也要入上书房了？”
沈云岫木然地点点头：“嗯。”
“完了完了！”贺兰臻哀嚎一声，“这下咱们俩都掉进这个火坑了！那上书房简首不是人待的地方，太傅念经比和尚还多，还有那没完没了的作业……”
沈云岫看着贺兰臻沮丧的样子，自己也提不起精神来。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去啊。”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间，书房里弥漫着浓浓的悲伤气息，像两个被命运抛弃的倒霉蛋。
而东宫之内，萧宸听到沈云岫接旨的消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您笑什么呢？”身边的内侍好奇地问。
“没什么，”萧宸摆摆手，眼底却满是笑意，“只是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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