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吞噬了城市的喧嚣。
启明星顶层训练区，幽蓝色的量子光晕是唯一的背景。001号链接舱的低频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其中夹杂着压抑而粗重的喘息，以及偶尔无法抑制的、在封闭舱内闷响的干呕声。
李工最终还是拿来了一个防污处理的特殊容器，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没有劝阻，这位首席神经工程师见过太多天才在新技术前的挣扎，只是默默地记录着每一次数据的波动和风险值。
舱内。
林风的世界只剩下扭曲的量子数据和撕裂般的感官冲突。每一次神经信号的输出，都像是在布满荆棘的神经丛林中穿行。他想让角色向前移动一步——一个在键鼠时代如呼吸般自然的基础指令。
神经链接的反馈却是一片混沌：画面中的“游骑兵”时而如喝醉酒般趔趄滑行，时而如同受惊的野马般猛地前窜几米，时而又在原地如同程序卡死般僵立不动！
“左转45度！规避模拟能量流束！” 李工设定的基础训练程序发出冰冷的指令。
林风脑中指令清晰：“转！”
身体的本能记忆催促手腕做出鼠标的轻甩动作！
链接舱内捕捉到的神经信号却扭曲放大！
画面中的“游骑兵”一个夸张到近乎滑稽的720度螺旋翻滚，完美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能量流束中心！
滋啦——！虚拟角色的护盾瞬间蒸发大半，剧烈的能量灼烧痛感被神经链接舱模拟放大，如同真实的电流穿透般令林风浑身肌肉骤然绷紧抽搐！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冲出喉咙，被呼吸面罩阻挡，变成浑浊的闷响。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滚落，浸透内衬的压缩衣物，带来冰冷刺骨的寒战。胃部再次剧烈翻腾，他挣扎着侧身，对着容器剧烈呕吐起来，吐出的只是酸水和胃液。
耻辱！愤怒！还有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Ghost，曾经在《星陨传说》中以微操细腻、走位如鬼著称的神级刺客，如今竟然连最基础的移动都做不到！
“记录：第37次基础机动训练失败。神经协调性参数再次偏离基准线5%。‘键鼠神经冗余信号冲击’累积指数突破次级安全阈值。精神压力评级：持续高危。” 李工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宣读一份死亡通知书，“强烈建议终止当前训练，进行深度神经舒缓修复，否则存在不可逆神经损伤风险。”
林风趴在冰冷的舱壁边缘，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虚拟界面一片模糊，只看到操作精度评分条上那刺眼猩红的“E-”和不断闪烁的警告符号。
“……桶……”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李工沉默地将容器清理干净，推回原处。
几秒后，林风猛地首起身，用袖子狠狠擦掉嘴角的污渍和脸上的汗水，眼中那团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疯狂再次燃起！
“继续！”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决绝。时间！他没有资格休息！
又是半小时地狱般的煎熬。
不知是身体在剧烈的痛苦下产生了某种保护性的麻木，还是那万分之一的本能在亿万次的挫败中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手感”，当林风再次尝试一个简单的“右移-前冲”组合动作时，反馈的失控幅度似乎……减小了那么一点点？
他的角色“游骑兵”踉跄了一下，滑出了一个不太规整的S型曲线，竟然避开了大部分预判流束！
仅仅是基础移动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进步！连E级标准都远远达不到！
但在林风疲惫、充满挫败感的心灵深处，这一点点微弱的掌控感，却如同浓稠黑暗中撕开的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光！
为了抓住这缕光，他愿意把灵魂都卖给魔鬼！
身体的警报信号早己被大脑强行屏蔽。饥饿感如同迟来的钝刀，开始切割他的意志。冷汗己将训练服彻底浸透，贴在身上冰冷粘腻。他必须补充热量，否则下一个摔倒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深夜的俱乐部餐厅空旷无人。林风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走到自动取餐窗口前。手指麻木地在屏幕上点了两份高热量的营养流食和一大杯能量补充液。
他端着餐盘，就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连叉子都握不稳，就听到一个带着浓重鼻腔音、嚣张无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啧，真臭啊！哪来的下水道味儿？后勤该通通风了。”
白晓飞揉着他那头张扬的银灰色短发，穿着件花里胡哨的潮牌睡衣，懒洋洋地踱步进来。他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狼狈如落水狗的林风。
“哟！稀客啊！这不是咱们的E级大神吗？”白晓飞夸张地捏住鼻子，走近几步，“大半夜还在这儿勤学苦练呕吐技术呢？啧啧，看你这样子，吐得连味儿都散不开了？E级战神，名不虚传！给废物评级系统长脸了！”
林风握着叉子的手猛地收紧，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疲惫和屈辱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理智。他没理会白晓飞，强忍着不适，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寡淡无味的营养流食，艰难地往嘴里送。他必须吃东西，恢复体力。
“哎哟喂！看看，看看！”白晓飞故意拉长了调子，凑到桌旁打量着林风颤抖的、连勺子都端不稳的手，“这手抖的，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死神在倒计时，我在冲世界冠军》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比我们家楼下九十多岁帕金森老头儿抖得都带劲儿！墨哥说得真对啊，键鼠之魂……呵，还真是卡死了！别是练废了吧？启明星买你来是为了当后勤反面教材的吗？早说啊，我去青训营抓几只流浪狗练技术都比你有观赏性！”
这番恶毒到极致的话语，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林风早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连日来的痛苦挣扎、巨大压力、对未来的迷茫、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所有情绪在白晓飞这张毫无遮掩的嘲讽嘴脸前轰然爆发！
砰！
林风猛地将手中的营养餐盘狠狠砸在桌子上！粘稠的流食飞溅开来，沾染了他胸前的训练服！
“闭嘴！”他低吼出声，猛地站起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白晓飞，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那股在赛场上磨砺出的狠戾凶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巨大的压迫感让餐厅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白晓飞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下意识退后一步，但随即被恼羞成怒取代：“你……你吼什么吼？一个废物还不让……”
“数据分析显示，剧烈情绪波动和身体不适状态下继续强制训练，你的神经崩溃风险将在7分32秒内突破临界值。”
清冷如机械的女声突兀地响起，精准到秒地掐断了白晓飞即将喷发的怒火。
陈墨不知何时出现在餐厅入口，穿着灰色的数据分析师外套，脸上毫无表情。她手中拿着一个平板，屏幕上是林风此刻各项生理指标的实时监控曲线，其中代表精神压力的红线正在疯狂爬升逼近危险阈值。
“还有，Flashy。”陈墨的目光从平板移到白晓飞脸上，“根据俱乐部内部管理条例第17条第3款，在非公共训练区域进行人身攻击和影响其他成员训练的言行，扣除本月所有个人KPI奖励积分30%。需要我向苏总提交正式报告吗？”
“你……！”白晓飞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脸色憋得通红。启明星的高额奖金结构很大一部分绑定在KPI上，30%意味着数万块钱！他被陈墨的威胁钉在原地，愤愤地瞪了陈墨一眼，又恶狠狠地剐了林风一眼，最终只能咬着后槽牙憋出一句：“哼！算你走运！” 然后气哼哼地摔门而去。
一场冲突被冰冷的规则强行压下。
餐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林风粗重的喘息声。
“谢…”林风试图挤出个谢字，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陈墨走到他面前，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扫视着他狼狈的状态和溅满了污渍的胸前。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餐厅的冷光：“不用谢我，我只是遵循规则。Ghost，你的执着精神值得‘记录’。但数据显示，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营养液，是神经舒缓剂和至少12小时深度睡眠。继续透支，结果只有一个——报废。”
她看着林风那双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分析师式的不解：“你的坚持……在现有数据模型下，缺乏可实现的逻辑支撑。评级E，神经损伤高风险。结论：投入产出比低于安全阈值。合理的选择应该是退出止损。”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餐厅，留下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背影。
“慢点吃。路还长。”
一个厚实的、带着温度的手掌轻轻拍在林风的肩膀上。铁盾端着一个超大的搪瓷茶缸走进来，里面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甜丝丝的红糖姜味。他将搪瓷缸轻轻放在林风溅满污渍的餐盘旁。
“别听小孩儿瞎咋呼。陈墨刀子嘴，话在理。”铁盾的声音低沉而可靠，“当年我转行重装盾时，也被老队友骂过手残。熬过去，就好了。”他没什么花哨的安慰，只有朴实的关怀，“喝了暖胃。”
这一暖一寒，一实一虚，瞬间冲垮了林风刚刚强行支起的凶狠外壳。
胃部的灼烧感因刚刚的暴怒和油腻的呕吐物刺激越发剧烈。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而铁盾递来的那杯滚烫的红糖姜茶散发的暖意和朴实的话语，却像一根细微的稻草，几乎压垮了他苦苦支撑的意志堤坝。
他默默坐下，端起搪瓷缸，滚烫的温度透过冰冷的杯壁传递到手心，稍微驱散了一点刺骨的寒意。
他抿了一口，辛辣带着甘甜的味道滚入喉咙，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
铁盾坐在他对面，默默地拿起筷子，把他那份洒了一部分但还算完好的营养餐几口扒拉完，像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吃饱了才有力气。
林风低着头，慢慢地喝着姜茶。刚刚那股骇人的凶戾之气消散无踪，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茫然的脆弱。陈墨那句“缺乏可实现逻辑支撑”和“退出止损”像魔咒一样在脑海中回响。
他真的……是在做无用功吗？
“铁盾……”
“嗯？”
“训练赛……怎么约？”
林风抬起头，那双刚被暖意稍微浸染的眼睛里，重新凝缩起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越快越好。”
他必须知道自己和真正能战斗的队员之间有多大差距。是深渊还是天堑？他要亲眼看见！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撞出个声响！
铁盾端着茶缸的手停了一下，看着林风眼中的火焰，最终沉沉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去跟陈墨说。”
冰冷的夜还在继续。而启明星内部的第一次风暴，在林风嘶哑的问询中，己经在寂静中酝酿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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