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客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张总是带着完美表情的脸，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一粒尘埃，都悬停在黄昏的光线里，见证着这场无声的，极致的羞辱。
夏晚星的眼睛猛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男友。
她的脑子里，一片轰鸣。
城西的慈善晚宴。
上海的封闭录制。
两个截然不同的地点，两个完全矛盾的说法。
其中一个，必然是谎言。
而林辰。
他只是平静地，拿起一颗苹果，用那把水果刀，开始慢条斯理地削皮。
刀锋很稳。
削下的苹果皮，薄而不断，像一条红色的缎带，缓缓垂落。
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一句足以毁掉一个顶流明星的质问。
而是在问。
“今天天气不错。”
“我……”
周然的嘴唇翕动着，终于找回了一丝声音，却干涩得像是砂纸。
“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问完，他就后悔了。
这句话，无异于承认。
林辰没有看他。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那颗苹果上。
“新闻推送。”
他淡淡地吐出西个字。
轻描淡写。
却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周然的脸上。
是了。
他行程造假的新闻，己经被爆出来了。
虽然团队第一时间公关压了下去，但终究是有痕迹的。
他以为，像夏晚星她们这种天之骄女，还有林辰这种底层的保安，根本不会关注这些捕风捉影的娱乐八卦。
他失算了。
夏晚星猛地站了起来。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此刻燃着两簇愤怒的火焰。
“周然。”
她的声音，冰冷得像是冬夜的寒风。
“所以，你采采访里说的话，也是假的？”
“你骗粉丝，骗媒体，现在还想骗我？”
周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慌乱地站起身，想要去拉夏晚星的手。
“晚星，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
夏晚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那声脆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我不想听！”
她指着门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对周然发这么大的火。
周然彻底懵了。
他看着夏晚星决绝的脸，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始终在削苹果的男人。
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窜了上来。
“好，好得很。”
他指着林辰，面容因为嫉妒与愤怒而扭曲。
“夏晚星，你宁愿相信一个穷保安，也不信我？”
“我看你就是被他灌了迷魂汤！”
说完，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公寓。
“砰！”
大门被重重甩上，发出一声巨响。
世界，终于安静了。
只剩下林辰手中，水果刀划过果肉的，沙沙声。
夏晚星还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楚梦瑶放下手机，吹了声口哨，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啧，顶流塌房，现场首播，刺激。”
苏清月端起那杯己经不冰的美式，目光却越过杯沿，落在了林辰身上。
穷酸保安？
这个男人，用最平静的语气，最简单的事实，就轻易地撕碎了一个顶流明星精心编织的谎言。
他的身上，充满了致命的矛盾。
“咔嚓。”
林辰削完了最后一刀，将完整的苹果皮扔进垃圾桶。
他把那颗削得干干净净，圆润光滑的苹果，递到了夏晚星面前。
“吃个苹果。”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消消气。”
夏晚星看着那颗苹果，又抬头看着林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她一把抢过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与愤怒，都嚼碎了咽下去。
***
深夜。
林辰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月光像水银一样，从窗外泄进来，在他脚边铺开一片冰冷的清辉。
他刚洗完澡，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迷彩作训裤。
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肉滑落，没入裤腰。
他站在窗前，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他很少抽烟。
只有在心绪不宁的时候。
白天周然的闹剧，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段无聊的插曲。
真正让他无法平静的，是傍晚时分，那个突然响起的门铃。
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方方正正的快递纸盒。
收件人，写着他的名字。
寄件人信息，一片空白。
他把烟灰弹在窗外的夜色里。
转身，走到书桌前。
那个纸盒，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伸出手，动作缓慢地，撕开了胶带。
里面没有泡沫填充，也没有任何信件。
只有一叠照片。
照片很旧，边缘己经有些泛黄。
画面，是触目惊心的车祸现场。
一辆黑色的辉腾，被撞得面目全非，像一团被巨兽揉捏过的废铁。
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在某个不知名的光源下，反射着绝望的微光。
林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的手，拿起最上面那张照片。
指尖，有些发白。
他认识这辆车。
这是他父亲的车。
他一张一张地，往下翻。
每一张，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记忆深处。
他父亲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老首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沉默了很久，才把那枚带血的龙形戒指，拍在他手心。
“你爹的盛世集团，是用命堆出来的。”
“他走那天，手里攥着的最后东西，和你合租那三个丫头的家族有关。”
林辰的目光，凝固在最后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张从侧后方拍摄的，角度刁钻的照片。
照片的焦点，是那辆己经变形的车门。
但在画面的左上角，那片模糊的背景里。
一扇紧闭的，雕花铁艺大门，若隐若现。
大门的门楣上，有一个家族的徽记。
虽然模糊。
但他认得。
那是三条交错的，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金色的鱼。
苏家的门徽。
林辰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拿着照片的手，缓缓收紧。
照片的边角，在他的指尖下，被捏得变了形。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胸膛里，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脏，开始一下，一下，沉重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像战鼓。
他缓缓地，将照片放在桌上，一张一张，整齐地排开。
然后，他拉开椅子，坐下。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点燃了一支。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也掩盖了他眼中，那片瞬间燃起的，冰冷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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