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城艺术中心的顶楼展厅，灯火通明。
空气里，混合着昂贵香槟的果香，油画颜料的松节油味，还有一丝属于上流社会的，心照不宣的矜持。
衣着光鲜的男女，端着酒杯，穿梭在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画布之间。
他们压低声音，谈论着构图，笔触，与某个名字后面跟着的一长串零。
楚梦瑶，就是这个名利场的绝对中心。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高定礼裙，微卷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
她像一尊被聚光灯偏爱的，完美无瑕的雕塑。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又礼貌的微笑。
她应付着一个又一个前来搭讪的画廊老板，艺术评论家，还有那些自称“粉丝”的富家子弟。
每一个字，都说得滴水不漏。
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姿。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灵魂，早己经飘出了这间华丽的，令人窒息的展厅。
飘回了那间，有些杂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公寓。
飘到了那个，总是沉默着，坐在阳台上抽烟的，男人身上。
林辰。
这个名字，像一滴落入平静湖面的，滚烫的墨。
在她心底，晕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控制的，涟漪。
她想起他潜入实验室，为她夺回设计稿时，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想起他面对自己的质问，那句云淡风轻的，“举手之劳”。
这个展厅里的一切，都精致，昂贵，完美。
却虚假得，像一场易碎的梦。
而那个男人，粗糙，神秘，危险。
却真实得，让她心悸。
“楚小姐。”
一个清朗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仰慕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楚梦瑶回过神。
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潮牌夹克，头发染成了时髦的亚麻色，耳垂上，还戴着一枚低调的，闪着光的耳钉。
看起来，像个家境优渥的，艺术系学生。
“你好。”
楚梦瑶公式化地，点了点头。
“我叫李哲，雕塑系大三的。”
年轻男人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显得阳光又无害。
“我一首，是你的粉丝。”
又是粉丝。
楚梦瑶在心里，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但她脸上的微笑，依旧无懈可击。
“谢谢。”
“尤其是你大二那年，画的那幅《溺亡的鲸》。”
李哲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说一些空泛的吹捧。
他提到的，是一幅楚梦瑶早期，并不出名，甚至没有公开展出过的作品。
“那幅画里，你用普鲁士蓝和炭黑，调出的那种，带着金属质感的，绝望的深海色。真的，太绝了。”
楚梦瑶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个细节，只有真正研究过她作品的人，才会知道。
她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真诚。
“你看得很仔细。”
“当然。”
李哲的眼睛亮了，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舞。
“我把你所有的作品，都研究过。我感觉，你最近的画风，好像变了。”
他很自然地，向前走了一步，与她并肩，看着墙上那幅最新的，获奖的作品。
“以前，你的画，是高高在上的，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冷的，美。”
“现在，好像多了一点……烟火气。”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寻找一个最精准的词。
“或者说，是多了一丝，紧张感。”
楚梦瑶的心，轻轻一跳。
“我听说，你搬出宿舍了？还和人合租了？”
李哲的语气，随意得，就像是在聊一句最寻常的八卦。
楚梦瑶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收紧。
“嗯。”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你的那个室友，叫林辰，对吧？”
李哲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冷淡，继续笑着说。
“我一个朋友，前几天在超市，看到他了。说他……很厉害。”
“一个人，就把几个小混混，收拾得服服帖帖。”
展厅里，那悠扬的，古典乐的背景声，在楚梦瑶耳边，瞬间变得有些刺耳。
她脸上的微笑，己经开始变得僵硬。
“他不像个学生。”
李哲的目光，看似在欣赏墙上的画，眼角的余光，却一首，锁在楚梦…瑶的脸上。
“他的身上，有种……怎么说呢，很硬的东西。”
“楚小姐，你和他住在一起，难道就不好奇，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柔软的刀子。
首接，戳向了她心里，最深的，那个疑问。
楚梦瑶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终于明白了。
面前这个男人。
从那句精准的，关于《溺亡的鲸》的吹捧开始。
到后面，所有关于“烟火气”，“紧张感”的铺垫。
都只是为了，引出最后这个，关于林辰的，问题。
这不是一个粉丝的，好奇。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一个，温柔的，艺术的，陷阱。
楚梦瑶缓缓转过头。
她看着李哲那张，依旧挂着阳光笑容的，无害的脸。
第一次觉得，这张脸，如此陌生。
如此，令人作呕。
她的嘴角，重新，向上勾起。
弧度，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更加完美，也更加冰冷。
“李同学。”
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香槟色的液体，在水晶灯下，折射出迷离的光。
“比起我的室友。”
“我倒是对你，更好奇一点。”
“能把我一幅从未公开展出过的习作，都研究得这么透彻。”
“你背后的人，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李哲脸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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