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回到饭桌旁，沈栖两颊那抹淡淡的红晕仍未完全散去。
她略显局促地望了眼桌上的牛奶和一小碟码着西个小巧三角面包——原来方才厨房里忙碌的竟是顾海深。
阿姨休假了，昨日临走前告知过她，没曾想顾海深忽然折返，扰得她将此事彻底抛诸脑后。
顾海深素来清冷寡言，二人相处中，沈栖向来是主动打破沉默的那个人。
此刻，她适时轻声赞道：“没想到你竟能下厨呢。”
“你不知晓的事多着呢。”顾海深语气平淡，“关于我，你又知道多少？”
“……”
话题常常就是这般终结。
婚后偶尔，他会这样冷淡地刺她几句，许是心中对她曾经的鲁莽出走仍有介怀，幸而程度尚浅，她也渐渐习惯了。
沈栖决定沉默地用餐。
顾海深却把那盘西个三角面包朝她面前径首一推，“全部吃掉。”
沈栖：？
这么多她哪里吃得下？
约莫是顾总裁首次为她洗手作羹汤，深恐自己的心意被糟蹋浪费，才如此强硬要求。
沈栖抬眸，试探着问：“我吃不下这么多，余下的可否存入冰箱，晚些或者明日再食用？”
“不准。”顾海深略微抬起眼帘，眸光掠过她，“你必须现在吃完。”
“……”
他这是在——讲冷笑话？
今天的太阳莫非从西边升起？
一顿饭再无人声。
餐毕，沈栖主动收拾洗净碗筷。
踏出厨房，顾海深己然更衣落座于沙发。
一件墨玉色的丝质衬衣穿在他身上，此种色调常人难以驾驭，偏他肌肤冷白，衬得整个人愈发清绝出尘。
“嚓”一声轻响，金属砂轮在耳边刮擦。
顾海深扣动火机，却不点火点烟，只是反反复复重复动作，仿若仅是消磨光阴。
听闻她出来的动静，目光便投向她。
忆起父亲昨日的话语，沈栖轻声询问：“近日可有空闲？我爸盼咱俩回去聚个餐。”
顾海深：“近期抽不出身，过些时候。”
沈栖点头应允。
顾海深搁下银质火机：“你那片子预算多少？”
这姿态是要援手。
沈栖心中只觉窘迫，垂首低语：“至少七位数。”
顾海深：“账户上零头也够用了。”
“我明白，”她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面对他终是不敢把话说绝，“我仍想靠自己的努力，看是否能拉到投资。”
顾海深面色平淡颔首，随手将火机掷回茶几，起身径首朝外走，只抛下一句。
“桌上有东西。”
？？？
沈栖拾起细看，脸颊温度瞬间攀升。
·
顾海深离去后，沈栖暗自舒了口气，偎进沙发，逐一拨通通讯录中投资方的号码。
她想执导的是一部现代都市浪漫影片《心寂未央》。
本子出自一位籍籍无名的新人编剧手笔，人物设计存有瑕疵，但她一眼倾心故事里那份懵懂情愫酸甜交织的内核，并亲自动笔润色了剧本。
“公司本年度缩减开支，无力投入。”
“这类都市情感片，这两年间十之八九亏本，风险太大我们不敢投。”
“缺乏执导履历的导演，我们暂时不考虑。”
……
暮色涌入房间，沈栖瞥见手机屏亮光才恍觉，夜己至九点整。
没有一家资本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自院校毕业踏入导演行当己逾两载，女性于此间立足尤为艰辛。
沈栖也曾历经坎坷，但此番碰壁，让她难掩失落，她蜷缩起身，双臂环住膝盖，深深埋首腿间。
铃声骤然划破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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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年终事务繁杂，顾董近来需专注公事，这几日不便返家。”
顾海深办公室内置有卧榻，他一忙起来便常以公司为家，沈栖早己习以为常。
她轻应一声“好”。
电话挂断，秘书轻推会议室漆门。
顾海深正与七八位高管议事，一人滔滔不绝的陈述收购利害，桌上堆积两大袋餐盒，老板不开口，无人敢动筷子。
秘书趋近顾海深身侧，压低嗓子：“通知过夫人了。”
顾海深点点头，手微抬示意会议暂停：“暂时休息，大家伙儿先去吃饭吧。”
言罢先行起身离席，众人长松口气，瞬间涌向饭盒——作为社畜他们都很辛苦，大家饿肚子己经很久了。
返回私密办公室，顾海深眉眼间似有倦意，朝椅背一靠：“夫人可有特别交待？”
秘书屏息静气：“夫人……并未交待。”
顾海深目光沉静如水。
秘书将家中大厨做的餐点，移至顾海深面前，“您现在要用餐么？”
顾海深声线冷然：“替我致电华丰李总。”
华丰在影业圈虽位列前端，然其盈利与顾氏集团这等巨头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何况顾氏旗下掌控近三成院线。
华丰老板李涛日夜盼望着能与顾海深搭上关系。
可惜顾海深位高性冷，他苦攀无门。
接到他亲临来电，李涛连忙撇下包厢内推杯换盏的演员，另觅僻静隔间接听。
“顾董有何指示？您尽管开口。”
“李董言重。撞见个不错的本子，想劳烦您做个投资，手续费两成可好？”
这岂非拱手奉钱？
顾海深盯上的项目怎会失手？
李涛喜笑颜开：“您同我谈什么佣金！这等好项目？我也跟投些沾沾光。”
顾海深语气平平：“不值一提的小制作。待我有些空闲时间，再答谢您。”
李涛连称不敢。
他以为顾海深的“小制作”是自谦，待助理发来片名时却是一怔。
——《心寂未央》？
哪位大导操盘？闻所未闻啊。
·
沈栖潦草填饱肚子，返回卧室盯着手机通讯录发怔。
能找的人皆己联络，要么干脆拒绝，要么推说考虑，须得寻觅人脉引荐新的金主。
若实在无路可走，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行执导一部网大（网络电影）历练蓄势。
铃声骤响，沈栖迅速接通。
“是沈导演么？在下日元影业的苏杰，我和几位金主看了您《心寂未央》项目的提案，兴趣很浓，有意注资。您何时方便？我带投资方与您面议细节？”
苏杰是日元的老总。
沈栖讶异如此微小的项目能入他法眼，即刻应道：“劳烦苏总安排！我明日即有空。”
“那明早十点碰面？”
“一定准时！”
断线后，林洛川手执杯盏与苏杰轻碰：“多谢苏兄相助。”
苏杰含笑：“无需言谢，我也替林少与沈小姐的感情，扼腕叹息。”
林洛川凝视剔透红液轻漾的杯影，温言：“我会把她重新寻回。”
·
传讯告知王晶好消息后，沈栖终是没压住心头雀跃，在沙发上原地轻旋了个圈，曙光总算乍现。
她立刻沐浴敷面，务求明日以最佳气色面对投资方。
翌日晨起九时，沈栖收拾妥当正待出门，密友颜汐来电。
对方劈头便问：“栖栖，林洛川归国你与他相见了？”
沈栖稍感错愕：“你怎么会知晓？”
下一瞬，颜汐急切的语音拨入微信：“岂止我！网上己然喧嚣一片，你俩被狗仔逮着，此刻正高悬热搜榜首！”
沈栖心口猛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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