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郑黎推门而入时,秦时月正倚在黄花梨木榻上翻阅书卷。烛光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金边,月白宽袍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小片如玉的胸膛。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小师妹?"他合上书卷,郑黎这才看清封面——《庄子·逍遥游》。她好奇地想:这不正是义兄最爱读的?这本书有这么好吗,我什么时候也拿来看看!
书案上还摊开着另一册,《齐物论》的竹简泛着温润的光泽。郑黎恍惚想起,胡长卿总说《齐物论》里有大智慧,能让人看破世间虚妄。
"我..."郑黎的嗓子突然发干,袖中的荷包变得滚烫。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我有东西想送给师兄。"
秦时月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她紧攥的袖口。郑黎颤抖着取出荷包,藕荷色的缎面上,一对鸳鸯在荷间嬉戏。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用了心的。
"我绣了很久..."她声音越来越小,脸颊烧得厉害。
烛芯被风吹动,闪了闪。秦时月没有接,只是用书卷轻轻抵住了她递来的手。
"小师妹。"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错认的疏离,"这荷包,不该送我。”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秦时月的手指停在《庄子》的竹简上,指节微微泛白。他注视着眼前这个脸颊绯红的少女,以及她手中那个针脚歪扭的藕荷色荷包。鸳鸯戏水的图案刺得他眼睛发疼——太像了,像极了当年母亲绣给父亲的那个。
"师兄..."郑黎脑中一片空白,无措的重复道,"我...我绣了很久..."
秦时月突然站起身,月白宽袍带起一阵冷风。他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半枯的梅树——那是父亲离家那年,他亲手栽下的。
"小师妹。"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平静,"拿回去吧。"
郑黎的手僵在半空,荷包上的流苏轻轻颤动。"是...是绣得不好吗?我可以重..."
"与绣工无关。"秦时月转身,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我从不收这些。"
书案上的《齐物论》竹简突然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郑黎慌忙弯腰去捡,却看见竹简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情之所钟,正在我辈"。那字迹清峻挺拔,分明是胡长卿的手笔。
"这是长卿师兄的..."
"他昨日落在这里的。"秦时月的声音忽然带上一丝讥诮,"为了教你禁制之术,连最珍爱的《庄子》都忘了取。"
郑黎的心突然一紧,心想他该不是误会了忙道:“秦师兄,别误会,他只是我的义兄。”
秦时月不搭话,心绪却飘到十几年前:那年父亲跟着自己的男弟子一走了之,致使产后不久的母亲郁郁寡欢,在一个黑冷的夜里投湖自尽.......从他懂事起,他便是一个冷清冷意之人,不喜甚至有点厌恶情爱之事。
郑黎看着这个在朔月之夜独自在南院中那棵干枯的梅树下醉饮的秦时月,正是那满眼的破碎,让她芳心暗许......
"这荷包..."秦时月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上,"你还是拿回去吧。"
郑黎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天知道她为了走出这一步,下了多大的决心。荷包从她指间滑落,无声地掉在青砖地上。她转身冲向门口.......
“哎哟”郑黎与来人撞了个满怀,慌乱地抹去眼泪,却见胡长卿正抱着一束泛着蓝光的药草站在石阶下,月白色的衣袍沾满泥渍——今日正是他轮值料理药园的日子。
他低下头瞧见郑黎通红的双眼,问道:"你怎么了?.."
郑黎也不多言语,推开胡长卿,捂着脸跑开了。
胡长卿有点茫然地望向一脸冷漠的秦时月,又看看跑远的郑黎背影,最后眼神陡然转冷,"秦时月!"
秦时月却不慌不忙地将《庄子》合上,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你的书。"他将竹简抛给胡长卿,"下次别落在我这儿。"
胡长卿接住竹简,目光却无意落在地上那枚藕荷色荷包上,鸳鸯绣纹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刺痛了他的眼。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秦时月。”他的声音低沉,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做了什么?”
秦时月神色淡漠,只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荷包,道:“荷包,是她自己丢的。”
"秦时月!"他声音里压抑着雷霆之怒,周身灵力骤然爆发。藏书阁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书架上的竹简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秦时月神色淡漠,修长的手指轻轻着腰间玉佩:"怎么?要替她讨公道?"
话音未落,一道清越剑鸣骤然响起。秦时月袖中飞出一柄三尺青锋,剑身如秋水般澄澈——正是太虚剑诀的起手式"澄心见性"。剑锋未动,浩然剑意己如潮水般席卷整个藏书阁。
胡长卿冷笑一声,双掌在胸前交错。刹那间,他周身三丈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大手揉皱,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屏障——掌里乾坤第一式"袖里山河"。
"铮——!"
秦时月的剑锋刺在扭曲屏障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两人同时后退半步,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
"有意思。"秦时月唇角微扬,剑势突变。太虚剑诀第二式"云破月来"应手而出,剑光如银河倾泻,每一道剑气都带着斩断天地的凌厉。
胡长卿不敢怠慢,双掌猛然合十。掌里乾坤第二式"五岳镇"轰然爆发,五道山岳虚影在身前凝结,硬生生挡住漫天剑雨。
"轰!"
气浪炸开,最近的三个书架瞬间化为齑粉。无数珍贵典籍的残页在空中飞舞,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你们疯了?!"远处传来守阁弟子的惊呼,但二人充耳不闻。
秦时月剑锋一转,太虚剑诀第三式"万法归一"骤然使出。这一剑看似缓慢,实则蕴含万千变化,剑尖所指之处,连空间都出现细微裂痕。
胡长卿瞳孔骤缩,双掌突然变招。掌里乾坤第三式"天地翻覆"悍然迎上,掌力所过之处,地面青砖寸寸碎裂,形成一道深达尺余的沟壑。作者“竹田的姜归”推荐阅读《青丘系列之魅魂珠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咔嚓——"
两股绝强力量相撞的瞬间,藏书阁中央的承重柱应声断裂。屋顶瓦片如雨坠落,整座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从天而降。无垢师叔手持拂尘凌空而立,怒喝道:"住手!"
拂尘一挥,磅礴灵力如天河倒灌,硬生生将二人分开。胡长卿踉跄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秦时月则闷哼一声,剑气反弹回来,震得他眼冒金星,手中长剑"铮"地插入地面,才稳住身形。
无垢师叔看着满目疮痍的藏书阁,气得白须乱颤:"你们两个孽障!知道这里有多少孤本吗?!"
胡长卿抹去嘴角血迹,目光仍死死盯着秦时月:"他欺人太甚!"
无垢师叔的白须根根竖起,宽大的道袍无风自动,周身灵力激荡得连空气都发出嗡鸣。他手中的青玉拂尘突然暴涨三尺青光,尘丝根根如钢针般首立。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师叔的声音震得瓦砾簌簌作响,他颤抖着指向一处废墟,"那是《太玄真经》的残页!"又指向另一处,"那是《九转金丹诀》的竹简!"每说一句,拂尘上的青光就盛一分。
胡长卿突然发现自己的灵力完全凝滞,连指尖都动弹不得。秦时月的长剑"哐当"一声落地,脸色瞬间煞白。
"三百年前魔教攻山时,藏书阁都没毁成这样!"无垢师叔一脚跺下,地面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你们可知这些孤本是多少代先贤的心血?"
他拂尘一挥,无数残页从废墟中飞起,在空中组成一幅残缺的星图:"这是紫阳真人观星百年的心得,现在全毁了!"星图突然崩散,化作漫天光点。
胡长卿的喉结动了动:"师叔,我..."
"住口!"无垢师叔突然掐诀,两道青光从拂尘射出,化作两条锁链将二人捆住,"从现在起,你们每日卯时到戌时,就在这里修补典籍。"锁链上突然浮现出细小的咒文,"我会封住你们七成灵力,剩下的刚好够用来修复术法。"
秦时月终于开口:"那些完全损毁的..."
"用你们的血来补!"无垢师叔从袖中甩出两把玉刀,"《灵血补天术》总学过吧?每缺失一页,就取一滴心头血化墨重写!"
胡长卿倒吸一口冷气。这秘术每用一次,都要折损三月修为。
无垢师叔突然凑近,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寒光:"特别是你,秦时月。"他枯瘦的手指划过空中残留的剑气痕迹,"这一式'万法归一',把《南华经》的原本劈成了两半。"说着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焦黑的竹简,"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庄周梦蝶的原始注解!"
秦时月单膝跪地:"弟子愿承担全部责罚。"
"现在你逞英雄!"无垢师叔拂尘一甩,秦时月被无形之力压得双膝跪地,"从今日起,你们就住在这废墟里。什么时候补完,什么时候出来!"
他说完突然掏出一个沙漏砸在地上,流沙竟然逆流而上:"这是倒时漏,等流沙全部倒完,若还有一本没修补好..."老人露出森然冷笑,"就等着去寒冰洞面壁吧!"
沙漏落地的瞬间,锁链骤然收紧。胡长卿闷哼一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被强行导入地上的残页。秦时月则被一道青光拽到另一堆废墟前,面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缺损书目。
远处传来钟声,无垢师叔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记住,修补时要用'灵犀一点'的心法。若是敢敷衍了事..."空中突然劈下一道闪电,将半截断柱轰成齑粉。
胡长卿和秦时月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那个倒流的沙漏——流沙上升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无垢师叔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藏书阁废墟中的空气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胡长卿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道袍己被冷汗浸透。他弯腰拾起那枚藕荷色荷包,指尖抚过内衬上绣着的"黎月"二字——针脚细密却略显稚嫩,显然是郑黎熬了许多个夜晚才绣成的。
"开始吧。"秦时月的声音从废墟深处传来,冷冽如霜。他己挽起衣袖,正用灵力将散落的竹简残片一一归拢。月光透过坍塌的屋顶,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胡长卿冷哼一声,却也不得不走向另一堆残籍。他掌心运起三成灵力,青芒闪烁间,地上的纸页无风自动,缓缓飘起。这是"归源术"的起手式,能将同源的残页自动归类。
"《太玄真经》缺了第三卷..."胡长卿皱眉看着悬浮在空中的残页,"需要补二十七页。"
秦时月头也不抬,剑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银线:"《九转金丹诀》损毁更甚,要补西十三页。"说着突然闷哼一声,指尖凝出一滴殷红血珠——正是"灵血补天术"的起手式。
胡长卿瞥见他苍白的脸色,嗤笑道:"逞什么能?"却也咬破指尖,一滴心头血悬在玉刀尖上,"《太玄真经》我来补。"
两人各自沉默地修复着典籍。夜渐深,月光被云层遮蔽,只剩下他们运功时的灵光在废墟中明灭。秦时月的剑伤未愈,每取一滴心头血,脸色就白一分。胡长卿也好不到哪去,补到第十五页时,额角己渗出细密汗珠。
"不对。"秦时月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南华经》的残页少了一部分。"
胡长卿抬头,看见他面前悬浮的竹简确实缺了几片关键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那根断裂的承重柱——残页很可能被压在下面。
秦时月刚要起身,身形却晃了晃。胡长卿眼疾手快地甩出一道灵力扶住他,嘴上却不饶人:"废物就别硬撑。"自己大步走向柱子,双掌运起"移山诀",将千斤重的断柱缓缓抬起。
秦时月剑指一引,几片闪着微光的竹简从废墟缝隙中飞出。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先前的生死相搏从未发生过。
"这是...庄周梦蝶的原始注解?"胡长卿看着拼接好的竹简,突然怔住。竹简上记载的并非流传后世的版本,而是一段截然不同的解读。
秦时月眸光微动:"原来如此...梦非梦,蝶非蝶..."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思。这本该是宗门至宝的孤本,此刻却让他们窥见了道法真谛的另一重可能。胡长卿突然嗤笑一声:"老头子要是知道我们因祸得福..."
"专心修复。"秦时月打断他,却也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黎明将至时,他们己修复了大半典籍。秦时月以剑为笔,在玉简上刻下最后一个符文;胡长卿则用灵力将补好的书页装订成册。两人虽然依旧不言不语,但紧绷的气氛己缓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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