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风波以雷霆之势平息，主谋王婆子被杖毙，李氏元气大伤。
侯府之中，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白清月知道，越是平静的水面下，越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漩涡。
李氏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一个习惯了在暗中使毒的人，最擅长的便是隐忍和等待，等待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距离大婚只剩一日。
这天傍晚，李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碧痕，亲自提着一个三层雕花食盒，来到了白清月的院子。
“大小姐，夫人说您近日劳心费神，清瘦了不少。”
碧痕的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姿态放得极低。
“特意让小厨房为您炖了一盅百鸟朝凤汤，最是滋补气血，为您明日大婚添些好气色。”
她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打开。
一股浓郁而奇异的香气，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最上层，是一盅用紫砂细细煨炖的汤品。
汤色金黄，清澈见底，里面是用多种珍稀禽鸟搭配名贵药材熬制而成，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下面两层，则是几碟精致的点心和配菜。
“有劳母亲费心了。”
白清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盅汤上。
香气，太过浓郁了。
正常的药膳，讲究的是香气清雅，润物无声。
而这盅汤的香味，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想要掩盖什么的霸道。
白清月不动声色地接过汤盅，指尖在温热的紫砂壁上轻轻。
“母亲的厨艺真是越发精湛了，光是这香味，就让清月觉得精神了不少。”
她将汤盅凑到鼻尖，做出陶醉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吸之间，她敏锐的嗅觉己经完成了对所有成分的初步分析。
人参、鹿茸、灵芝，这些都是大补之物。
但在这浓郁的补品香气之下，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腐败杏仁的特殊气味。
又是这个味道。
虽然比上次在“安神汤”里闻到的要淡上许多，但其本质，却如出一辙。
“牵机引”。
李氏竟然还没有放弃。
而且，这一次她下毒的手法，显然更加高明。
她将毒素的剂量控制得极为微小，再用大量名贵药材浓郁的香气加以掩盖。
若非自己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毒理学知识，恐怕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难以察觉其中的端倪。
这一小盅汤下去，不会立刻致命。
但毒素会在体内潜伏下来。
等到大婚之夜，自己与太子……
届时，毒素受到催化，便会猛然发作。
一个新婚之夜暴毙的太子妃。
这个罪名，足以让整个镇北侯府都万劫不复。
好狠毒的心肠，好恶毒的计策。
白清月的心中涌起滔天的杀意，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母亲的美意，清月心领了。”
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金黄的汤汁，缓缓地送向唇边。
碧痕站在一旁，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
那眼神中的紧张和期待，根本无法掩饰。
就在汤匙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白清月忽然停住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蹙。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她将汤匙放回盅里，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
“今日午后，张妈妈才给我服过安神的汤药，大夫嘱咐过，一个时辰内，不可再进补汤，否则药性相冲，于身体无益。”
“这可如何是好，母亲的一片心意，岂不是要浪费了。”
她说着，脸上满是为难和惋撮。
碧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大小姐，这……这汤还是趁热喝的好，凉了就腥了。”
“要不，您少喝一点点，想来也无大碍。”
她在催促，在引诱。
白清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她沉吟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张妈妈。
“妈妈，我记得母亲最近也总是说心悸失眠，精神不济。”
“这盅百鸟朝凤汤，正是对症的良药。”
“我如今不便饮用，不如……不如就将这份孝心转赠给母亲，为她调理身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的话音刚落，碧痕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不……不妥吧，大小姐。”
她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这是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怎能……怎能再送回去呢？”
“这有何不妥？”
白清月故作不解地看着她。
“难道在你的眼里，我的身体比母亲的身体还要金贵吗？”
“你这是想陷我于不孝不义之地？”
一顶大帽子，毫不留情地扣了下去。
碧痕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
“既然不敢，那便照我的话去做。”
白清月的声音变得威严起来。
“张妈妈，你亲自去，将这食盒原封不动地送回夫人的院子。”
“一定要亲手交到夫人的手上，告诉她，这是女儿的一片孝心，请她务必趁热饮用，切莫辜负。”
她特意将“亲手交到”、“务必趁热饮用”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是，大小姐。”
张妈妈强忍着笑意，端起了那个食盒。
碧痕瘫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却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她知道，自己若是再敢阻拦，那便是坐实了这汤里有问题的罪名。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妈妈，端着那碗催命的毒药，向李氏的院子走去。
白清月缓缓地走到窗前，看着张妈妈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李氏啊李氏。
你处心积虑地为我准备了这份“大礼”。
现在，我就将这份“大礼”，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她很想看看，当李氏面对这碗自己亲手调制的毒药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是喝，还是不喝？
喝，那便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不喝，那便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下毒的罪行。
无论她怎么选，都将陷入一个死局。
这一招，叫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也叫作“以毒攻毒”。
没过多久，李氏的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巨响。
紧接着，是李氏气急败败的咆哮和丫鬟们的惊呼。
白清月听着那边的动静，缓缓地端起了自己桌上的清茶。
她轻轻地吹了吹茶叶，神情惬意。
她知道，从今夜起，李氏再也不敢轻易对她动手了。
因为，她己经在李氏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
而她自己，则掌握了一个可以随时置李氏于死地的，最致命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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