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光凭你一个保洁员的身份，永远只能在他脚下打扫灰尘，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更别说，去触碰他电脑里那些真正能要他命的东西。”林薇的话像针一样，刺破了她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幻想。是啊，陈志强是高高在上的总监，他的办公室是禁区。保洁？不过是穿梭在光鲜亮丽背后的影子。“那怎么办？”小花的声音干涩。复仇的烈焰在胸腔燃烧，却找不到喷发的出口。
“你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名正言顺出入办公区，接触文件流程，甚至……有机会靠近他和他身边人的身份。”林薇站起身接着说：“小花你今天先回去，我帮你想办法……你等我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顾小花的心像被悬在半空。终于有一天下午，小花的旧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她深吸一口气，接通。
“请问是顾小花吗？”一个温和但带着公事公办腔调的女声传来，“这里是启明星科技人力资源部。我们收到你的简历，应聘行政部实习生岗位。请于明天上午九点，带上身份证和相关学历证明复印件，到公司三楼人力资源办公室面试。”
简历？行政部实习生？
小花握着手机，心脏狂跳！林薇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她哪里来的简历？又哪里来的学历证明？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三楼那间窗明几净、弥漫着淡淡香水味的办公室时，答案揭晓了。接待她的是一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士。她扫了一眼顾小花的“简历”——上面写着某所“职业技校”文秘专业毕业——又看了看小花干净整洁的衣服和那张带着乡野气息的脸，书笑了笑：“顾小花是吧？张董那边打过招呼了。你是张董秘书介绍的‘远房亲戚’，家里条件不太好，但人很踏实肯学，对吧？”
小花瞬间明白了。林薇给她编织了一个“贫困但努力”的远房亲戚身份。这个身份，是她的保护色，也是她的通行证。她连忙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局促又感激：“是，是的。谢谢公司给我机会！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干！”面试过程出乎意料的简单，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便在一份实习生录用通知上签了字。
“试用期三个月，月薪三千，转正后六千，交社保。明天首接到行政部找刘主管报到。”人力专员将一份文件递给她，“上面特意交代了，让你从基础做起，别怕吃苦。”“谢谢！谢谢您！”小花连声道谢，手心全是汗。
踏出人力资源办公室，小花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身份转换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不真实。昨天还穿着深蓝色保洁服在角落里擦拭灰尘，今天就成了穿着自己最好的白衬衫，胸前挂着“实习生”工牌的办公室职员。
行政部在五楼，与陈志强所在的核心业务部在同一层。办公区明亮开阔，一排排整齐的白色工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打印机的嗡鸣和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这一切，与地下二层那弥漫着消毒水味的保洁工具室，如同两个世界。顾小花坐在角落的工位上，背脊挺得笔首，指尖悬在崭新的键盘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她身上那件白衬衫，与周围光鲜的职业套装格格不入，像一颗误入精密仪器的粗糙沙粒。
“小顾，”行政主管刘姐的声音响起，带着职业性的干练，她身后跟着一位笑容温和、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士，“这位是赵雅琪，你就先跟着雅琪学习公司流程、办公软件、待人接物，有什么不懂的，多向雅琪请教。”
赵雅琪朝小花友善地笑了笑，伸出手：“你好小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她的笑容真诚，暂时驱散了小花心头的部分惶恐。“谢谢雅琪姐！谢谢刘主管！”小花连忙起身，有些笨拙地鞠躬，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和显而易见的局促。她能感觉到周围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带着好奇、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她知道在她踏入这个环境的第一刻起，就天然地被打上了“关系户”的印记。
刘姐点点头，转向赵雅琪：“雅琪，小花基础可能弱一点，但人踏实。你先带她熟悉最基础的：复印扫描、文件归档规则、会议室预订系统、办公用品申领流程。把公司内部通讯录和常用系统账号权限给她开好。常用的办公软件基础操作，得抓紧时间补上，不能耽误正常工作。”“明白，刘姐。”赵雅琪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小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被骤然投入知识的汪洋。白天，她跟在赵雅琪身后，穿梭在打印机房、档案室、茶水间和各个部门之间，努力记住那些拗口的流程名称和复杂的操作步骤。她随身带着一个磨破了边的旧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
晚上，回到出租公寓，疲惫的身体叫嚣着休息， 自打顾小花儿到行政部工作，就辞去了餐馆的工作，从宿舍搬了出来，自己在离公司较近的公寓租了一个开间，小花的眼睛盯着那台二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屏幕上播放的是赵雅琪帮她找来的办公软件教学视频。
“小花，这个季度各部门的办公用品消耗统计表，你试着用Excel做一下汇总，按部门分类，算出人均消耗。”几天后，赵雅琪给了她第一个独立任务，“明天中午前给我就行，主要是练练手。”小花如临大敌。她打开那个复杂的表格，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部门名称、五花八门的物品名称和对应的申领数量。要求是：按部门汇总所有物品的总数量，再除以部门人数，算出人均。听起来简单。小花回忆着视频里教学课程。当她按下回车键。结果出来了，但似乎比预想的少很多？
她仔细核对，发现市场部有人申领了两次，但部门列写的都是“市场部”，应该没问题啊？她又检查公式，反复核对引用的区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表格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旁边的同事Linda抱着文件夹经过，瞥了一眼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反复修改的公式，嘴角撇了撇，低声对旁边人说：“关系户就是不一样，这么简单的表都得折腾半天。”
那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小花咬紧下唇，强迫自己忽略。她深吸一口气，关掉表格，重新打开教学视频，一点一点重新学，在笔记本上画图标注。又翻出公司通讯录，一个个部门核对准确人数。熬到深夜，眼睛干涩发痛，终于做出了第一版汇总。第二天一早，她忐忑地交给赵雅琪。
赵雅琪快速浏览了一遍，点点头：“数据基本对了。就是格式可以再优化下，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她指着几个格式问题，耐心讲解。虽然被指出了不足，但“数据基本对了”这几个字，让小花悬着的心重重落下，一股微小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认真记下修改意见，回到座位立刻调整。原来，只要肯钻，这些冰冷的符号和规则，也是可以驯服的。
“小花，下周三上午九点，一号大会议室，陈总监要主持一个重要的客户汇报会。你负责预订会议室，调试设备，准备茶水和名牌，确保万无一失。”刘姐交代任务时，语气严肃。陈志强的会议，容不得半点差错。
小花立刻行动。预订会议室很顺利。调试设备时，她提前一天去检查投影仪、音响、麦克风，反复测试，确认OK。茶水点心单也仔细拟好。名牌打印时，她根据收到的参会名单，一个个输入、核对、打印、裁剪、插入卡座。
会议当天早上八点西十，小花提前到会场做最后检查。一切井然有序。八点五十，参会人员陆续入场。陈志强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在一群高管的簇拥下步入会场，气场强大。他目光扫过会场布置，似乎还算满意。就在这时，那位“禤”经理拿着名牌，皱着眉走到小花面前：“姑娘，我这个名牌，名字打错了。是‘禤’，示字旁加个宣，不是‘宣传’的宣。”声音不大，但在逐渐安静的会场里显得格外清晰！小花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她看着名牌上刺眼的“宣”字，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完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在陈志强眼皮底下！她仿佛己经看到刘主管失望的眼神和陈志强冰冷的嘲讽。
“对不起！对不起禤经理！我……我马上重新打！”小花的声音带着哭腔，慌乱地道歉，转身就想冲向门口的打印机。“站住。”一个低沉、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响起。小花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是陈志强。他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角落陈志强没有看小花，而是转向那位禤经理，脸上瞬间堆起无可挑剔的、带着歉意的笑容：“禤总，实在抱歉！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工作疏忽，对生僻字不熟悉。我代表公司向您郑重道歉！这绝对是个意外，我们立刻为您更换名牌！”他的话语圆滑得体，姿态放得很低，瞬间安抚了客户的情绪。禤经理摆摆手：“小事小事，陈总监言重了。年轻人嘛，难免的。”
陈志强这才仿佛刚注意到小花的存在，缓缓转过头。他的目光落在小花身上，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但那目光让小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
“顾小花，”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会场，“工作，要细致。尤其是面对重要客户，每一个细节都代表着公司的形象。”他的语气平和没有明显的斥责，但字字句句都像鞭子抽在小花脸上，让她无地自容。“名牌重新打，动作快点，别耽误会议开始。”“是！陈总监！对不起！我马上去！”小花低着头，声音颤抖，不敢再看陈志强一眼，几乎是冲出会议室。她能感觉到背后针扎般的目光。
她冲进打印间，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巨大的屈辱感和挫败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输入正确的“禤”字，打印、裁剪、插入卡座。当她拿着崭新的名牌，低着头快步走回会议室门口时，会议己经开始，陈志强沉稳自信的声音正透过门缝传出。她没有进去，只是将名牌交给了守在门口的赵雅琪。赵雅琪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小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里面隐约传来陈志强的声音，胸口剧烈起伏。
这一次，她记住了这个教训。她掏出手机，在加密记事本里新建一条，用力打下：所有参会名单，务必提前核对每个字！打印前双人复核！”
几天后，临近下班，小花抱着一大摞需要扫描归档的旧文件，走向走廊尽头的文印室。文件堆得很高，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转过一个拐角。
砰！
她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文件像雪片一样哗啦啦散落一地！“啊！对不起！对不起！”小花慌忙道歉，蹲下身就去捡。被她撞到的人，正是陈志强。“对不起陈总监！文件太高了，我没看清拐角……”小花低着头，飞快地捡着文件，心跳如鼓。这个拐角是监控死角。
陈志强没有动，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他就站在那里，“顾小花，”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探究和警告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珍惜机会，好好学本事，明白吗？”他扯了扯嘴角，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药，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他在警告她！
顾小花抬起头，迎上陈志强那双冰冷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躲闪。清澈的眼底，竟透出一种奇异的平静。“陈总监教训的是，”小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恭顺，“我一定谨记在心，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陈志强似乎对她的“识相”还算满意，他冷哼一声，不再看地上的文件和狼狈的小花，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电梯间。
首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关上，下行指示灯亮起，小花紧绷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对峙，耗尽了她的心力。
她继续捡拾散落的文件。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纸张，微微颤抖。陈志强己经将她视为潜在的威胁。这场潜伏在他眼皮底下的战争，从她踏入行政部的第一天起，就己经打响，并且，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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