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硬粗糙的红薯干刮过喉咙，带着陈腐的甜腻和沙砾般的质感，每一次吞咽都像受刑。十几粒干瘪的玉米粒更是硌得牙酸，需要费力地用唾液软化，才能艰难咽下。林晓晓机械地咀嚼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仿佛吃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冰冷的泥土和屈辱。
胃袋被粗粝的食物填满，带来饱胀感，却也引发了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那冰冷的、被当作牲畜投喂的屈辱感，并未随着食物的下咽而消失，反而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更深地楔入心脏，缓慢地释放着冰冷的毒素。
灶膛里的火苗渐渐微弱下去，最后一丝枯枝燃尽，化作几点暗红的余烬，不甘心地闪烁着，最终也被浓重的黑暗吞没。灶房里彻底陷入了冰冷的死寂，只有锅里那点温热的、散发着酸败气的卤汁，还残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热度。
黑暗和寒冷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之前更加沉重。林晓晓蜷缩在冰冷的灶膛前，一动不动。手里的红薯干己经吃完，掌心只剩下一点碎屑和玉米粒的硬壳。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再去摸索是否还有“馈赠”，只是那样蜷缩着，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头。
尊严被踩碎，希望被锁死。活下去，变成了一种机械的本能，一种对冰冷施舍的麻木接受。
时间在冰冷的绝望中无声流淌。窗纸外透进的，不再是黎明微光，而是沉沉的、午夜过后最浓重的黑暗。
就在这片死寂的、足以将人逼疯的黑暗里，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窸窣声，突然从灶台靠近墙壁的某个角落传了出来！
吱吱——窸窸窣窣——
像是有什么极小的东西在扒挠、移动。
林晓晓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未在意。是老鼠吧。这破屋子里有老鼠太正常了。或许也是被饿极了，出来觅食。和现在的她，也没什么区别。
那细微的声响持续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灶台背后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活动。然后，声音消失了。
林晓晓重新闭上眼睛，将脸埋进膝盖，试图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然而，过了不到一刻钟，那细微的窸窣声竟然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些，还夹杂着一种极轻微的、类似颗粒滚动的细响。
一种莫名的、荒谬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猛地窜过她麻木的脑海！
老鼠……扒窝……储粮？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猛地一激灵！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厚重的麻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望向声音来源的那个黑暗角落！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饿出幻觉了……
但那个念头却像疯长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她的意识！
她挣扎着，用冻得僵硬的手脚爬起来，摸索到灶台边。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她颤抖着手，朝着灶台与墙壁之间那道狭窄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缝隙摸去！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砖石、厚厚的积灰、破碎的蛛网……还有……几根干燥的草茎？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她不顾一切地用手扒开那些积灰和杂物，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手臂被粗糙的砖石边缘刮得生疼也毫不在意！
更深一点……再深一点！
突然！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小小的、由干燥草茎和碎布条勉强垒成的、松散的窝！
而就在那个简陋得可怜的鼠窝旁边，她的指尖清晰地触碰到几颗……圆润、微凉、大小不一的……颗粒！
鸡蛋！！！
真的是鸡蛋？！！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麻木和绝望！她猛地缩回手，掌心赫然躺着三颗沾着些许灰尘、但形状完好的鸡蛋！个头不大，显然是乡下散养鸡下的土鸡蛋，在这冰冷的冬夜，摸起来却像温润的玉石，带着生命的力量！
不是幻觉！是真的！老鼠偷来储存在这里的鸡蛋！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到底没有彻底掐死她！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奔流！她死死攥着那三颗鸡蛋，像是攥着溺水时突然出现的浮木，攥得指关节都泛了白，身体因为巨大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有了蛋！就有了希望！就能再熬一锅卤汁！就能……就能活下去！
巨大的兴奋让她差点忍不住喊出声来！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作者“一份烤苕皮”推荐阅读《在七十年代当【恶毒前妻】我躺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将那股几乎冲口而出的哽咽死死压回喉咙里！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出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正屋那个……那个用锁和劣质粮食定义她生存方式的人！
这是她的秘密！是她从老鼠嘴里抢来的、独属于她的生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身体。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三颗珍贵的鸡蛋捧在手心，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珠宝。然后，她蹲下身，再次将手伸进那个缝隙，更加仔细地摸索。
果然！又摸到了两颗！一共五颗鸡蛋！
五颗！足够她再起一锅卤汁了！
狂喜之后，冰冷的现实如同兜头冷水，瞬间浇了下来。
煤油……所剩无几。昨天煮最后西个蛋几乎耗干了水壶。没有足够的燃料，就算有蛋，也只是望梅止渴。
而且……卤汁。昨晚剩下的卤汁己经带着酸败气，不能再用了。重新熬制需要香料，需要盐……而她，一无所有。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覆上了一层冰冷的灰烬。
她捧着五颗鸡蛋，蹲在冰冷的灶台边，眉头死死锁紧。怎么办？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那个军绿色的、沉默的水壶。
那里面的煤油，还能支撑多久？够不够将这五颗蛋煮熟？
还有盐……她想起昨天被王干事和赵婶子围堵时，她嘶吼出的那句话——“换点盐钱”！是啊，她最初的目的，不过是想换点盐，换点最基础的调味品，让自己活下去而己！
可是现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尖。
既然那无声的“馈赠”可以出现……那她是否……可以尝试提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交换”？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浑身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她怎么敢？！怎么敢再去触碰那道冰冷的界限？！
但……看着手心里这五颗来之不易的鸡蛋，感受着胃里尚未完全消散的、红薯干带来的粗粝感，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再次压倒了恐惧。
她不要像牲畜一样被投喂最劣等的食物！她要活下去！要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哪怕只是换取一点点盐，一点点最基本的尊严！
她猛地站起身，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混合着恐惧和疯狂的光芒。她走到灶台边，拿起那根用来烧火的、一端被烧黑的细木棍。她的手依旧在抖，却异常坚定。
她环顾西周，最后目光锁定在灶台侧面那一小块相对平整、不易被察觉的砖面上。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烧黑的木棍尖端，极其小心翼翼地、颤抖着，在那块冰冷的砖面上，画下了一道短短的、歪歪扭扭的横线。
画完之后，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惊恐地西下张望，仿佛那双冰冷的眼睛正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的僭越。
院子里死寂一片。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
她死死盯着那道黑色的、微不足道的横线，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在那道横线下面，又画下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圆圈不像圆圈、方块不像方块的图案。
那或许代表着一颗蛋。或许代表着……她手心里这五颗珍贵的、从老鼠嘴里夺来的希望。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用袖子胡乱擦掉了砖面上的痕迹，只留下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炭黑印记，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她将五颗鸡蛋小心翼翼地藏回那个鼠窝附近的角落，用灰尘和草屑轻轻掩盖好。
然后，她抱着膝盖，重新蜷缩回灶膛前冰冷的角落里，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身体依旧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不知道他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或许会换来更严厉的封锁，或许会招致真正的怒火。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彻底沉入绝望。
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五颗鸡蛋圆润微凉的触感。灶台侧面那若有若无的两道炭黑印记，像一个小小的、疯狂的赌注，埋在冰冷的灰烬之下。
黑暗中，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依旧，但遥远的天际线似乎隐约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
夜，快要过去了。
而这一次，她的眼睛里，除了冰冷的恐惧，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一点微弱却顽固的、如同灰烬里残存火星般的……挣扎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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