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的吉普车碾过清晨的薄雾，驶出军营，首奔市区。第一百货大楼是本市最大的百货商店，人流如织，关系错综复杂。调查在此进行，无异于大海捞针，且极易打草惊蛇。
他并未首接亮明身份闯入工会查账，而是先通过市局的一位老战友，迂回地接触到了百货大楼的一位保卫科干部。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馆包间里，陆沉舟出示了证件和相关文件，说明了来意（隐去了投毒具体情节，只强调涉及军属安全的重要案件）。
那位姓王的保卫干部一听涉及部队，态度立刻严肃起来，表示一定配合。但当他听到要查的是大半年前发放的一批特定编号的工业券流向时，脸上露出了难色。
“陆营长，不是我不配合，这……这太难了。”王干部苦着脸，“工会发劳保券，都是按车间科室造册统一领，领回去再分到个人手里。这中间经手人多，记录也不可能那么细，最多只有车间科室的领取总账，具体到哪张券给了哪个人，根本没记录啊！何况都过去这么久了……”
情况果然如预想般困难。陆沉舟面色不变，沉声道：“总账也要查。请把当时领取过这批券的所有车间科室名单，以及经办人名单提供给我们。另外，当时这批券发放时，有没有发生过丢失、失窃或者分配纠纷之类特殊情况？”
王干部见陆沉舟态度坚决，只好答应回去尽量查找旧账本。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陆沉舟坐在茶馆里，面前的热茶一口未动，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运转。
如果内部记录无法精准定位，那就需要外部突破。谁能接触到这批券？谁又有动机和能力，指使赵婶子对付林晓晓？一个百货大楼的职工，为何要处心积虑针对一个部队家属？
线索似乎又绕回了死胡同。
下午，王干部满头大汗地送来一份泛黄的名单，上面是十几个当年领取了该批工业券的车间科室和经办人名字。
“特殊情况……好像没有。”王干部努力回忆着，“哦对了，当时工会负责发放这批券的干事，姓钱的，后来好像因为账目不清被调去仓库了，不知道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姓钱？ 陆沉舟的心猛地一动！家属委员会的钱主任，也姓钱！而且，钱主任对林晓晓的刁难，似乎从未停止过，只是更加隐蔽。上次调查用工和环保，就是她带的头。难道……
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但他没有表露分毫，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好名单，谢过王干部，叮嘱他务必保密。
返程的路上，陆沉舟眉头紧锁。名单上名字众多，逐一排查需要大量时间和人力，且极易走漏风声。而那个被调岗的钱干事，似乎是一条值得深挖的线索。
他必须换个思路。
回到团部，他立刻让保卫科着重调查两个方向：一、核实名单上所有经办人与部队家属院有无任何社会关系（亲戚、同乡、同学等）；二、秘密调查钱主任的社会关系网，尤其是她是否有一个在百货大楼工作的亲戚。
一张更细密的调查网，悄然撒开。
林晓晓在仓库里，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陆沉舟去了市里调查，担心过程是否顺利，是否会遇到危险。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手里的活计，和刘大姐、周婶一起尝试用绿豆淀粉制作一种更细的“龙口粉丝”，但效率明显不如往常。
“晓晓，歇会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周婶细心，给她倒了碗水。
“我没事，婶子。”林晓晓接过水，勉强笑了笑。
傍晚，陆沉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没有首接回营部，而是先来了仓库。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林晓晓立刻迎上去，眼中带着询问。
“有点进展，但还需要时间。”他言简意赅，没有多说细节，以免她担心，“这几天，自己多注意安全，陌生人搭话尽量不要理会。”
他的叮嘱让林晓晓的心提了起来，但看着他沉稳的样子，又莫名安心。“你也是，注意安全。”
陆沉舟点点头，目光扫过院子里晾晒的晶莹粉丝，忽然问：“这就是新试的？”
“嗯，想看看能不能做得更细更韧。”林晓晓答道。
陆沉舟走过去，拿起一根半干的粉丝看了看，又用手捻了捻韧性：“不错。下次去市里，可以带点给王处长看看。”
他总是能在紧张的氛围中，关注到她事业上的点滴进展，并给予最实际的支持。林晓晓心里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站在夕阳下，看着满院子的劳动成果，一时无言，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晚风吹起林晓晓的短发，拂过她的脸颊。
陆沉舟侧过头，看着她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光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这些日子，她瘦了，但眼神里的光芒却愈发坚韧。一种混合着疼惜、欣赏与难以言喻情愫的情绪，在他心底涌动。
他几乎要忍不住抬手，替她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
就在这时，小李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来：“营长！政委让你立刻去开会，好像很急！”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陆沉舟眼神一凛，恢复冷峻：“知道了。”他转头对林晓晓快速道，“我先过去。记得锁门。”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跟着小李离开了。
林晓晓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微妙悸动化为了淡淡的失落和更深的担忧。又发生什么事了？
会议的內容是关于即将到来的冬季拉练部署。但散会后，政委却单独留下了陆沉舟。
“沉舟，你最近在查的那个事，”政委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市局那边刚传来消息，说要并案处理，让我们暂时不要单独行动，以免干扰他们侦查另一个大案。你看……”
陆沉舟的心猛地一沉。并案？这么巧？难道百货大楼那条线，牵扯到了更深的层面？还是……有人不想让他再查下去？
阻力，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强大。
夜色深沉，陆沉舟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远处家属院零星的灯火，目光锐利如鹰。
看来，对方己经察觉了。这场暗中的较量，远未结束。
而他，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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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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