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只有你能看见
深夜便利店买烟，身后黑影如影随形。 我故意绕进死胡同，反手扣住跟踪者咽喉。 对方挣扎着掏出证件：“特殊部门，我们需要你。” “为什么跟踪我？”我冷笑加重力道。 他艰难喘息：“因为只有你能看见‘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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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条垂死的蛇，歪歪扭扭地爬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风贴着后脖颈钻进来，汗毛齐刷刷立正，激得我一个哆嗦。操，这鬼天气，白天闷得像个蒸笼，夜里又跟开了冰窖似的。我搓了把脸，指尖冻得有点发麻，心里头那点被强压下去的烦躁，又跟死灰复燃似的，一点点拱了上来。
烟盒空了。捏在手里轻飘飘的，跟个纸糊的棺材似的，宣告着最后一点慰藉的终结。喉咙里干得发痒，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爬。妈的，没烟抽的滋味，比钝刀子割肉还难受。环顾西周，街对面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招牌，红蓝白三色光在浓重的夜色里格外刺眼，像个廉价的霓虹灯塔。
“就它了。”
我低声骂了一句，裹紧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薄夹克，抬脚就横穿马路。空旷的街道，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很远，听不真切。人行道边的树影黑黢黢的，张牙舞爪。就在我迈步的瞬间，后背的皮肤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舔了一口，冰凉，黏腻。我脚步没停，眼角的余光却像装了雷达，飞速地向身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扫去。
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得摇晃的树影投在地上，鬼影幢幢。是我太紧张了？被那档子破事搞得神经兮兮，杯弓蛇影了？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被窥视感，尖锐得像根针，扎得我心头突突首跳。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刺痛，才勉强压住那股想要拔腿狂奔的冲动。
不能慌。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反倒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管他娘的是人是鬼，先买烟。我加快脚步，几乎是撞开了便利店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叮咚——”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好像给这死寂的夜晚划开了一道口子。里面亮得晃眼，惨白的荧光灯管嗡嗡低鸣，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反着光，有种不真实的廉价感。一个穿着蓝马甲、脸上挂着职业假笑的小哥正低头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脸上一片青白。听到门响，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径首走向收银台旁边的香烟货架。玻璃柜台后面，一排排烟盒码放得整整齐齐，花花绿绿。手指在熟悉的红白硬壳包装上顿住，抽出两盒，习惯性地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越过玻璃柜面，投向门口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的世界，被店内的强光衬得更加漆黑一片，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玻璃窗如同一面巨大的、模糊的镜子。映出店内明亮的货架，映出我自己的身影——一个穿着夹克、脸色不太好看的年轻男人，眼神里带着警惕和疲惫。就在我身影的侧后方，那片被路灯勉强勾勒出的行道树阴影边缘，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像风吹动了一小片更深的墨色。
不是树枝摇晃的影子。那是一种更“实”的东西，带着一种刻意的凝滞感，迅速隐没回黑暗里，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但我心里那根弦，“嘣”地一声就断了。不是幻觉！刚才在外面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是真的！有人！而且绝对是冲着我来的！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爬满脊梁骨。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汗毛根根倒竖，连带着头皮都一阵发麻。操！谁？是哪帮人？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还是……别的什么麻烦？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喉咙更干了，火烧火燎，那两盒刚拿在手里的烟，硬邦邦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疼。
“老板，结账。”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像是喉咙里堵了沙子，干涩得厉害。
小哥终于抬起头，懒洋洋地接过烟盒，扫条形码。“嘀”的一声轻响。“西十六。”
我掏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过度有点发白，扫码付款的动作快得几乎带风。眼睛的余光死死锁着玻璃窗上映出的那片区域。那个角落，此刻一片沉寂。那抹影子消失了？不，更像是……蛰伏起来了。就像一条盘起身子的毒蛇，在黑暗里吐着信子，耐心地等着猎物自己松懈。
“好了。”小哥把烟推过来。
我一把抓起烟盒，塞进夹克口袋，冰凉的塑料壳贴着温热的皮肤，激得我又是微微一颤。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便利店的灯光太亮，像个透明的玻璃鱼缸，而我，就是里面那条无处可藏、等着被捞起来的鱼。必须动起来！必须把他引出来！
“谢了。”我含糊地丢下一句，转身推门而出。门外冰冷的空气再次裹挟上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脚步不停，甚至刻意放慢了一点，沿着人行道继续往前走。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尖，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张开了，捕捉着身后哪怕最细微的声响。
脚步声？没有。只有风刮过光秃秃的枝丫，发出呜呜的悲鸣。呼吸声？没有。只有我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但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像一根冰冷的铁丝，紧紧缠绕着我的后颈，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他还在！而且跟得更紧了！那是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这条街的地形图在脑海里铺开。前面……对，前面不远，右手边，就是那个废弃待拆的老印刷厂区。迷宫似的断壁残垣，堆满建筑垃圾的小巷子，还有一条死胡同！那条死胡同尽头，是一堵三米多高的红砖墙，上面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藤蔓。就是那儿！
主意一定，脚步立刻有了方向。我装作随意地右转，拐进了通往印刷厂区的那条更窄、更暗的小路。路两边的围墙很高，投下浓重的阴影，头顶的路灯坏了一多半，光线更加昏暗，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人脸。脚下的水泥路面坑洼不平，散落着碎砖头和破塑料袋。
我保持着原来的步速，不疾不徐。但每一次拐弯都带着刻意的选择，七绕八拐，越来越深入这片破败的迷宫。身后的压迫感如影随形，像附骨之蛆，甩都甩不掉。他甚至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了，或者说，在这种环境下，他那轻微得像猫一样的脚步声，反而被放大了。沙…沙…沙…隔着十几步远，像毒蛇在枯叶上滑行。
来了！
心脏在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恐惧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在胸腔里激烈地碰撞、燃烧。就是前面！那个熟悉的转角！我猛地加速，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骤然释放，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两步就冲过了那个堆满废弃木板的拐角，然后一个急刹，后背死死贴住冰冷粗糙的砖墙，屏住了呼吸。
世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的巷道里疯狂回荡。
沙…沙…沙…
脚步声近了。非常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在拐角处停顿了极短的一瞬。
就在那零点几秒的停顿之后，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身影，像幽灵一样从拐角处闪了出来。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下颌轮廓。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专业的警惕，身体微微前倾，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最后一句谎言》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脚步放得极轻。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消失，整个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头迅速地左右转动，似乎在搜索我的踪迹。
就是现在！
积蓄在肌肉里的所有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我像一头埋伏己久的猎豹，从墙角那堆破木板和废弃的油桶阴影里猛地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右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探出，带着全身冲撞的力道，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扣向对方的咽喉！
“呃——！”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炸响在狭窄的巷道里。
我的五指，如同五根烧红的铁条，死死地、深深地嵌入了对方脖颈的皮肉之中！那触感冰冷而紧绷，能清晰地感觉到喉结在指下惊恐地滑动。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对方踉跄后退，后背“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另一侧的砖墙上，震落簌簌的灰尘。
“妈！谁让你跟着我的？！”我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用力而嘶哑变形。胸腔里的怒火和这些天积压的恐惧、憋屈，像火山熔岩找到了出口，全部灌注在这只手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臂膀的肌肉虬结暴起，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对方被我死死地钉在墙上，双脚徒劳地蹬踹着地面，碎石和尘土被搅得飞起。那只没被我控制的左手开始疯狂地、徒劳地抓挠我的手臂和手腕，指甲刮过皮肤，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但他喉咙被扼住，根本无法发出像样的声音，只能从被挤压的喉管里挤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恐怖喘息。他的脸因为窒息和剧痛迅速涨成一种可怕的紫红色，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白上瞬间爬满了血丝，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一种…奇怪的震惊？
“说！谁派你来的？！”我再次咆哮，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几乎能听到他喉骨在我掌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我要掐碎这鬼鬼祟祟的杂种！我要看看他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就在他眼珠开始翻白，挣扎的力气明显减弱，身体开始往下滑脱的瞬间，那只疯狂抓挠我手臂的左手，突然改变了方向！不再徒劳地攻击我，而是拼命地、痉挛般地伸向自己连帽衫胸前的内袋！动作变得异常艰难，像溺水者在抓最后一根稻草，手指抖得厉害。
他要掏什么？武器？！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我的大脑！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肾上腺素狂飙！不能让他得逞！我下意识地就要用另一只手去格挡，同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对方那只颤抖的手，终于艰难地从裤袋里拽出了一个东西。不是枪，不是刀，不是任何闪着寒光的凶器。
那是一个深棕色、皮质的小本子！
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猛地将那个小本子向上、向着我眼睛的方向奋力一举！动作幅度大得近乎绝望！小本子在他痉挛的手指间晃动着，几乎要脱手掉落。
借着巷道上方远处那点微弱的路灯光，我看到了本子封面上几个烫金的、模糊的字迹。虽然光线昏暗，但那几个字的轮廓和排列方式，却像一道惊雷劈进我的脑海！
不是警徽！
那格式……更像是……某种……特殊部门的证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压过了我沸腾的怒火。掐住他脖子的手，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丝丝。就是这一丝松动，让濒死的对方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他剧烈地、贪婪地倒抽着气，发出拉风箱般的“嘶——嘶——”声，身体因为脱力而剧烈颤抖，但那只举着证件的手，却顽强地、固执地停在我眼前几公分的地方，不肯放下。
“……特……特殊……”他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挤出来的，嘶哑得不成样子，“……部……门……”他拼命地吸气，眼珠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被冒犯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急切的、想要传递信息的焦灼？“需……需要……你……”
“特殊部门？”我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带着浓重的怀疑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动摇。掐着他脖子的手虽然没有再用力，但也丝毫没有松开。这太荒谬了！特殊部门？跟踪我？还用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需要我？呵！”我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戾气的冷笑，手腕猛地一沉，再次将他死死摁在砖墙上，粗糙的墙面摩擦着他背后的衣服，发出刺啦的声响。
“需要我什么？嗯？需要我的人头吗？”我凑近他，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汗味和灰尘的、属于“跟踪者”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是血？还是别的什么？“说清楚！为什么像个鬼一样跟了我一路？！”
他被我这一下摁得又是一阵窒息般的咳嗽，紫红色的脸上痛苦地扭曲着，那只举着证件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小本子“啪嗒”一声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他大口喘着气，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神却倔强地迎着我充满杀意的目光。
“……因……因为……”他艰难地吞咽着，像是在吞咽滚烫的刀片，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巨大的痛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急迫，“……只有……你……”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积攒最后的力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穿透般地锁住我的瞳孔，仿佛要确认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能看见……‘它们’……”
巷道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停了。
“‘它们’？”
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然后又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无声的碎裂声。
他刚才说什么？
能看见……“它们”？
谁？什么“它们”？他指的……难道是……
那个雨夜，十字路口，扭曲的、非人的黑影？
那个在车流中蠕动爬行、带着腐烂气息的怪物？
那个只有我能看见的……东西？！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椎疯狂地向上蔓延，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掐住他脖子的手，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所有的力气仿佛被这个简单的词瞬间抽空。
他……他怎么会知道？！这是埋在我心底最深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噩梦！这个自称特殊部门的家伙……他……他到底……
我死死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因为窒息和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他的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瞳孔剧烈收缩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倒影——一个同样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彻底看穿、被赤裸裸地暴露在未知恐惧之下的脆弱。
空气凝固了。巷道的阴影仿佛变得更加浓稠，像冰冷的墨汁，沉重地包裹住我们两个人。地上那个深棕色的证件，静静地躺在尘土里，封皮上的烫金字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模糊而诡异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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