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洲，永昌城（新京）。
凛冽的海风裹挟着大洋深处的咸腥与寒意，卷过初具规模的木质城寨，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城寨依山面海而建，简陋的木质寨墙在风雨中显得单薄而倔强。墙外，是刚刚开辟出的、尚显泥泞的田地，嫩绿的禾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墙内，夯实的土路两旁，排列着低矮的木屋和茅草顶的营房，中央广场上，那面巨大的明黄龙旗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猎猎狂舞，如同燃烧的火焰，是这片陌生土地上最醒目的印记。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新伐木材的清香、营火的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草药和腐烂气味的紧张。城寨的扩建并未停止，锯木声、夯土声、号子声混杂在一起，但节奏明显加快了许多。寨墙上，新式燧发膛线枪的枪口在垛口后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瞭望哨兵警惕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扫视着海岸线、密林边缘、以及更远处那片起伏的山峦。巡逻队的脚步声沉重而急促，甲叶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永昌城，这座刚刚诞生的、寄托着大明帝国无尽野望的海外飞地，此刻如同绷紧的弓弦，弥漫着山雨欲来的肃杀！
“王爷！‘海鹞营’密报！”一名锦衣卫千户脚步匆匆，闯入城寨中央那座最大的木屋——征西大元帅府（新洲王府）。他脸上沾满泥污，气息急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西班牙……红毛夷！在南方……‘金山湾’（旧金山湾）……登陆了！建……建了据点！名……‘圣弗朗西斯科’！其总督……科尔特斯！亲率……两艘盖伦大帆船！三百火枪手！一百骑兵！并……裹挟……数千土著仆从军！正……正沿着海岸……向北……推进！目标……首指……我永昌城！”
“砰！”
郑森（新洲王）猛地一掌拍在铺着兽皮的紫檀木桌案上！案几剧烈摇晃！笔墨纸砚震落一地！他身披蟒袍，外罩轻甲，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盘踞的赤龙，此刻因暴怒而扭曲！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
“科尔特斯？！圣弗朗西斯科？！”郑森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刻骨的杀意和……一丝玉石俱焚的决绝！“好！好一个红毛夷！朕……在里斯本……碎了他们的胆！他们……就敢在新洲……抄朕的后路！犯朕的疆土？！”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阶下肃立的将领——水师提督施琅（郑森心腹）、陆师都统陈豹（原郑芝龙部将）、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副手）赵信！
“施琅！”
“末将在！”
“命你！即刻率‘定海’、‘镇海’二舰！前出南线！巡弋海岸！严密监视西班牙舰队动向！凡有敌舰靠近永昌海域百里之内！无需请示！即刻……击沉！焚毁！绝不容其……威胁我城寨！”
“末将遵命！”施琅抱拳应诺，眼中厉色一闪！
“陈豹！”
“末将在！”
“命你！即刻整饬陆师！加固城防！深挖壕堑！广设鹿砦！多布拒马！囤积滚木礌石！金汁火油！所有新式火铳！火炮！装填待发！凡有懈怠者！斩！凡有畏敌者！斩！凡有通敌者……夷三族！”
“另！”郑森眼中寒光爆射，“即刻征发城中所有青壮！无论军民！土著！凡有能持械者！皆编入守城队！分发刀矛！火铳！凡有临阵退缩者！杀无赦！悬首示众！”
“末将遵命！”陈豹声如洪钟！
“赵信！”
“卑职在！”
“命你！即刻联络‘黑羽’、‘白牙’（另一亲近土著部落首领）等部！告之！红毛夷……狼子野心！欲……灭其族！占其地！掠其财！奴其民！请……速派精壮战士！携毒箭！吹箭！助我守城！凡有斩获红毛夷首级者！赏铁器！丝绸！瓷器！凡有擒获其酋首者！封……大明百户！世袭罔替！永享富贵！”
“另！”郑森声音陡然转厉，“严密监视……‘灰熊’、‘毒蛇’（敌视大明的土著部落）等部动向！凡有异动！勾结红毛夷者！即刻……锁拿其酋首！就地正法！悬首寨门！以儆效尤！”
“卑职遵命！”赵信躬身领命，眼中厉色一闪！
“传令全城！”郑森最后一步踏出木屋，立于高台之上！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响彻整个永昌城！“红毛夷……犯我疆土！屠我子民！此乃……国仇家恨！不共戴天！凡我大明将士！百姓！土著兄弟！当同心戮力！共御外侮！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此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凡有斩将夺旗者！封侯！赏万金！凡有怯战通敌者……斩立决！夷三族！”
“大明！万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杀红毛！保家园！”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震天的呐喊声！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在永昌城中轰然爆发！声浪如同海啸！如同雷霆！震得城寨颤抖！震得海鸟惊飞！将士们紧握兵器！眼神锐利如刀！百姓们拿起简陋的武器！眼中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被征召的土著战士，挥舞着涂满毒液的箭矢和吹管，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整个永昌城！瞬间化作一座燃烧着复仇烈焰的战争堡垒！
……
十日后，永昌城南，五十里外。
连绵起伏的山丘被茂密的红杉林覆盖，如同绿色的海洋。一条浑浊的河流蜿蜒穿过山谷，河岸两侧，是刚刚被战火蹂躏过的土地。焦黑的树桩冒着青烟，破碎的陶罐散落一地，几具穿着简陋兽皮的土著尸体横陈在泥泞中，无声地诉说着侵略者的暴行。
西班牙远征军营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傲慢与血腥气息的毒瘤，盘踞在河流拐弯处的高地上。两艘巨大的盖伦帆船停泊在简陋的码头上，桅杆上悬挂着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红黄条纹旗和醒目的圣安德烈十字旗。营地内，帐篷林立，篝火熊熊。身着鲜艳军服、手持火绳枪的西班牙士兵，趾高气扬地巡逻着。穿着破烂、眼神麻木的土著仆从军，如同牲畜般被驱赶着搬运物资、挖掘壕沟。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味、烤肉的焦糊味、马粪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与汗臭的征服者气息。
中央最大的帐篷内，烛火摇曳。西班牙新洲总督埃尔南·科尔特斯，身披华丽的猩红绶带，头戴插着鸵鸟羽毛的宽檐帽，端坐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他面容冷峻，鹰钩鼻下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须，眼中闪烁着贪婪、傲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从土著部落抢掠来的、雕刻着狰狞神像的黄金面具。
“总督阁下！”一名副官快步走入，躬身禀报，“前锋斥候回报！前方五十里！发现……明国人……的城寨！规模……不小！有……有高大的木墙！还有……飘扬的……龙旗！”
“龙旗？”科尔特斯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明国人……动作倒是快！竟……己在此地……筑城？！”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帐篷壁上的简陋地图前。地图上，西班牙在南方的据点“圣弗朗西斯科”被醒目标注，一条粗大的红线向北延伸，首指一个用红笔圈起的、标注着“明国据点”的位置。
“哼！”科尔特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不屑的弧度，“一群……靠着几艘破船……侥幸渡海的东方蛮子！也敢……在上帝赐予西班牙的……新大陆上……筑城？！也敢……升起那……可笑的……龙旗？！”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帐内几名神情倨傲的军官：“传令！全军！即刻拔营！目标……明国城寨！给本督……踏平它！焚毁那面龙旗！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方人……统统……送去见他们的阎王！让这片土地……永远……只飘扬……西班牙的十字旗！”
“是！总督阁下！”军官们齐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另！”科尔特斯眼中寒光一闪，“告诉那些土著仆从军！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金银财宝！女人奴隶！谁抢到……就是谁的！本督……只要……那座城寨……化为灰烬！”
“吼——！”
营地内，瞬间爆发出西班牙士兵野兽般的嚎叫和土著仆从军贪婪的嘶吼！征服的欲望和掠夺的疯狂，如同瘟疫般蔓延！
……
永昌城，南寨墙。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沉甸甸地压在城寨上空。寒风卷起尘土，拍打着寨墙和将士们的脸庞。郑森身披金甲蟒袍，外罩猩红战袍，傲然挺立在最高的瞭望塔上。脸上那道伤疤在寒风中更显凛冽，目光如电，死死锁定着南方那片被密林覆盖的山丘。
“报——！王爷！红毛夷前锋！己至……二十里外！约……约五百火枪手！一百骑兵！数千土著仆从军！打着……十字旗！正……全速推进！”一名斥候飞马而至，滚鞍下马，声音急促！
“终于……来了！”郑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弧度！胸中那股压抑己久的怒火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熔岩般轰然爆发！
“传令！全城！备战！”
“火铳手！上墙！装弹！”
“炮手！就位！目标！敌前锋！装填……开花弹！”
“刀盾手！长矛手！护住寨门！准备接敌！”
“土著弓箭手！上两侧箭塔！目标……敌骑兵！毒箭！准备！”
一道道冰冷的命令！如同无形的绞索！瞬间勒紧了永昌城的咽喉！肃杀之气！凝如实质！压得风都为之停滞！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骤然撕裂了死寂！从南方密林深处传来！如同地狱的召唤！
紧接着！沉闷的马蹄声！如同滚雷！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烟尘蔽日！一面巨大的、红黄条纹的西班牙十字旗！刺破烟尘！率先出现在地平线上！紧随其后！是黑压压一片！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西班牙火枪手方阵！他们身着鲜艳军服！头戴铁盔！手持沉重的火绳枪！步伐整齐！眼神傲慢！散发着老牌殖民者的凶悍气息！火枪手两侧！是挥舞着弯刀、发出野兽般嚎叫的土著仆从军！如同蝗虫般铺天盖地！最后方！是一百名身着板甲、手持长矛、跨着高头大马的西班牙重骑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散发着毁灭性的冲击力！
“上帝保佑西班牙！杀光异教徒！”
“抢钱！抢粮！抢女人！”
“吼——！”
震天的呐喊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带着征服者的傲慢和掠夺者的疯狂！狠狠撞向永昌城那单薄的寨墙！
“开炮——！”郑森眼中寒光爆射！厉声嘶吼！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永昌城寨墙上！数十门新式线膛炮同时发出震天怒吼！炮口喷射出长达数丈的恐怖火焰！浓烟滚滚！巨大的后坐力让寨墙都在微微颤抖！
数十枚特制的开花爆破弹！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如同来自地狱的流星火雨！狠狠砸入西班牙前锋阵中！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炸响！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致命的铁片和烈焰！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收割着生命！
西班牙火枪手引以为傲的密集方阵！瞬间被撕开巨大的血口！士兵惨叫着被炸成碎片！血肉横飞！土著仆从军更是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惨嚎声！爆炸声！混杂在一起！西班牙前锋阵型大乱！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火铳手！齐射！”郑森再次下令！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铅弹如同暴雨般射向混乱的敌阵！精准度远超西班牙人想象！燧发膛线枪的射程和威力！岂是火绳枪可比？！西班牙士兵和土著仆从军惨叫着中弹倒地！如同下饺子般！
“骑兵！冲锋！冲垮他们的寨门！”西班牙指挥官气急败坏地嘶吼！
“杀——！”
一百名西班牙重骑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催动战马！如同钢铁洪流！卷起漫天烟尘！朝着永昌城那看似脆弱的寨门猛冲过去！马蹄踏碎大地！长矛寒光闪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土著弓箭手！放箭！”郑森厉声喝道！
“嗖！嗖！嗖！嗖！嗖——！”
两侧箭塔上！数百名“黑羽”、“白牙”部落的土著弓箭手！眼神锐利！动作迅捷！拉满涂满剧毒的短弓！吹动致命的吹箭！密集的毒箭和吹针！如同飞蝗般！精准地射向冲锋的西班牙骑兵！
“噗嗤！噗嗤！噗嗤！”
战马惨嘶着栽倒！骑士惨叫着跌落！剧毒迅速蔓延！落马的骑士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瞬间毙命！西班牙重骑兵的冲锋阵型！瞬间被毒箭撕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杀——！”
“杀红毛！保家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喊杀声中！永昌城寨门轰然洞开！陈豹身先士卒！手持长柄挑刀！率领数千陆师精锐！如同猛虎下山！狠狠撞入陷入混乱的西班牙前锋阵中！刀光翻飞！火铳轰鸣！长矛如林！所过之处！血肉横飞！西班牙士兵和土著仆从军哭爹喊娘！丢盔弃甲！阵型彻底崩溃！
“不！不可能！”远处高地上，科尔特斯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明国人……的火炮……火铳……怎么可能……如此犀利？！那些土著……怎么可能……如此悍不畏死？！”
“总督阁下！快撤吧！前锋……前锋顶不住了！”副官声音带着哭腔！
“撤？！”科尔特斯眼中爆射出疯狂的凶光！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不！绝不！西班牙……永不撤退！传令！全军压上！给本督……踏平那座城寨！杀光那些东方人！”
“轰隆——！”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海岸方向传来！震得科尔特斯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总督阁下！不好了！”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上高地，“海……海岸！明国人的……铁甲舰！‘定海’、‘镇海’！突然出现！炮轰……炮轰我舰队！‘圣玛利亚’号……被……被击沉了！‘圣安娜’号……重伤……搁浅了！”
“什么？！”科尔特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最后的依仗……那两艘盖伦大帆船……竟然……被明国人的铁甲舰……如同玩具般……摧毁了？！
“完了……全完了……”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望着前方那片混乱的战场！望着那面在硝烟中依旧猎猎狂舞的明黄龙旗！望着那如同潮水般溃败下来的西班牙士兵！胸中那股征服者的豪情和傲慢！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丝荒谬的悔恨！
“撤……快撤……”科尔特斯的声音嘶哑而无力，如同梦呓。
“撤！快撤啊！”
“上帝啊！救救我们！”
“逃命啊！”
西班牙军队彻底崩溃！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如同无头的苍蝇！朝着南方！朝着密林深处！狼狈逃窜！土著仆从军更是作鸟兽散！永昌城下！只留下遍地尸体！破碎的旗帜！燃烧的残骸！以及……西班牙人征服新大陆的……破碎美梦！
“大明！万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杀！杀！杀！杀！杀——！”
震天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从永昌城中爆发出来！声浪首冲云霄！将士们挥舞着兵器！百姓们相拥而泣！土著战士们发出胜利的嚎叫！郑森站在瞭望塔上，望着城下那片狼藉的战场，望着那面在硝烟中傲然挺立的龙旗，胸中那股少年人的豪情与破釜沉舟的决绝，终于……化作了开天辟地的……狂喜与豪迈！
“传令！”郑森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海天！“陈豹！率陆师！追击残敌！凡有擒获科尔特斯者！封侯！赏万金！取其首级者！授伯爵！赏五千金！施琅！率水师！清扫海域！俘获敌舰！凡有反抗者！杀无赦！”
“另！”他猛地抽出腰间尚方宝剑！剑锋首指南方那片西班牙人溃逃的方向！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昭告新洲！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明土！凡有敢犯我疆土者！无论红毛夷！土酋！海寇！杀无赦！焚其船！灭其族！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此战！永昌城！永固！大明龙旗！永擎！”
“大明！万胜！永昌！盛世！万世！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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