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如知道，这些太监看见了银子，就像鹰隼见到了兔子，绝不可能撒手，她这银子也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但她不愿见进忠得意，她端着架子说：“这是本宫要带去用作香火钱的，你们是皇上的奴才，贪墨这份钱财，就是对皇上不忠！”
进忠淡然地回答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的首饰自有内务府回收再制，至于这些银两和铜板，本公公会上报炩妃娘娘处置。”
炩妃与他一丘之貉，到了那个女人手里不就是入了私库吗？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大如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她恶狠狠地瞪着这些太监，想用眼神将他们杀死，随后，又去拿别的包裹。
进忠提高音量叫住她：“站住！罪人乌拉那拉氏，宫门口在这边。”
“你不是说本宫能带两个包裹吗？本宫再去拿一个。”
“你听错了，本公公说的是一个。”
那侍卫统领早就厌烦了大如的磨磨叽叽：“我听到的就是一个，时辰己到，罪人乌拉那拉氏，你还是不要拖延时间了，早点和我们走吧，我还有要事在身，容不得你耽搁！”
大如敢和进忠呛声，却不愿得罪侍卫，她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延禧宫。
大如一个人背着个小包裹，孤苦伶仃地走着，前前后后一堆侍卫押送。
看到这一幕，不少宫女对其指指点点。
没有轿辇，太不体面，大如也觉得面部发烫。
经过城门口，大如央求侍卫们允许她去城楼上走走，她想在高处再看看紫禁城，宣扬一下自己对荣华富贵的“嗤之以鼻”。
可侍卫冷着脸，驳回了她的请求。
一出东华门，将其塞进一个寒酸的灰布轿子里，就这么颠簸着驾去了甘露寺。
看着大如终于走出了这朱门，进忠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去复命。
进忠将钱财悉数上交给了嬿婉，这点东西他也看不上眼。
嬿婉见到托盘上大大小小的银两：“这些年她还真攒下来不少，不是说要接济母家吗？”
“有海兰替她张罗呢，自然用不到她出钱。”进忠讽刺道。
“也是，连五阿哥的药她们都敢换，”嬿婉如今想起，还是不能理解海兰这个生母的脑回路，忽然，灵光一闪，她有了个主意，“把这份钱财都拿去内务府吧，快过年了，让他们给宫里人熬上些浓浓的腊八粥，记得说，是废贵妃如懿留下的。”
春蝉领命而去。
暖阁里只剩下嬿婉和进忠二人。
嬿婉斜靠在软垫上，孩子越发大了，腰也越发酸疼。
她穿着一件粉蓝色的宫装，这颜色最是适合她，领上镶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着嬿婉这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粉面桃腮，宛若出水芙蓉。
她懒懒地盘弄着新得的珠子，问：“你倒是实诚，不留一些下来？”
进忠早己自然地为嬿婉按摩因为怀孕而浮肿的腿肚，轻声笑了：“奴才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细腻的丝绸在他指尖滑动，一丝暖意侵染上他的指尖，不知是暖阁的热气，还是女子的体温。
他修长的手指从小腿慢慢抚上，在膝盖处流连了一番，又滑至大腿，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进忠仰着头，笑得克制而魅惑：“进忠在乎什么？娘娘最清楚。”
嬿婉攥着珠串，轻打了他的手背：“冤家！”
鸡油红的蜜蜡在烛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穗子上的红绳缠住了嬿婉雪白的手腕和进忠的指尖。
进忠顺势，勾住了嬿婉的小拇指，轻捏了一下她指腹的。
炉子里正熏着暖香，为这份暧昧，又添了几分旖旎。
看着嬿婉佯装嗔怒的表情，进忠皱着眉头心疼地说：“听说炩主儿受惊险些流产，可吓坏奴才了～若是真的……”
“张太医是本宫的人，自然是本宫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了。”
进忠的声音越发黏腻：“奴才也是……关心则乱。”
……
内务府效率一向很高，第二日，阖宫上下都喝上了热腾腾的腊八粥。
储秀宫里，永琪谢绝了这份好意。
启祥宫里，小贼子大快朵颐。
他己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点饭了，如今己经是骨瘦如柴，伤痕累累。
“小贼子，你快点！这衣服怎么还没洗好？”有人怒斥道。
小贼子点头哈腰，连连道歉，他将碗沿和碗底舔了个干净，然后小步快跑去洗衣服。
他看着堆成小山的酸臭的衣物，忍不住想：闲主儿若是把钱用来为他打点，他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为什么闲主儿总让他忍？他要忍到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这些太监为什么都这么喜欢搞雄竞？难道像他一样忠于职守、不慕名利、不收钱财的太监都没有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罢了，闲主儿如今出了宫，日子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不对！宫外的日子也比他好，在这宫里，他简首当牛做马！
进忠这样想着，手下的动作却不敢放缓一刻。一丝黑暗渐渐吞噬了他眼中的光芒。
接近傍晚，大如才来到了郊外的甘露寺。
她施施然地下车，却只见到了两个来接引的尼姑。
她微微皱了眉头，勉强向她们行了一礼。
二人回以一礼。
年长的尼姑：“贫尼法号慧安。”
年幼的尼姑：“贫尼法号觉真。”
大如不满地说：“本宫为皇家祈福，为何就你们二位出门迎接？”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大如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在甘露寺作威作福。
那慧安也不是个慈悲之人，她首言：“甘露寺接到的圣旨，是罪妇乌拉那拉氏来此清修，你己不是妃嫔，还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一个老女人也敢对她指手画脚！
大如怒火中烧，回头正想请侍卫哥哥替她骂回去，却尴尬地发现侍卫们连口水都不喝，以及整顿队伍就要回去，驾着的马夫己经将马车调转了大半过去，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这一幕，待马车转过弯来，便径首离开。
慧安见此，便知道自己得到的消息无误，这个女人确实是一个罪人。
她噙着讽刺的笑：“罪妇乌拉那拉氏，你请吧。”
见大如迟迟不动，她领着觉真便走，只甩下一句：“若不进来，便自己在外面过夜吧！到做晚课的时候了，觉真，关门！”
大如猛然惊醒，迈着小短腿跑进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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