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厚重的门在身后被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大如重回故地。
疯癫的妃嫔又跑过来簇拥着喊她“皇上”，院内的青石板路上丛生的杂草更添几分荒芜，有几间房子变得更加破旧。
这次，大如一个人背着一个包裹，走进了熟悉的那间屋子，也是这其中最完好的一间。
一个疯女人正坐在她的床上，好奇地打量着大如，没有一丝谦让的意思。
大如朝那疯女人走去，踌躇了一会，压低嗓子说道：“这是朕的床，你快从床上下来去别的屋子，朕以后多多去你宫里看看。”
“啊……皇上，”那女子露出痴傻的笑容，“皇上你终于来看嫔妾了……”她伸出手，手上还沾着泥土和不明液体，就要去拉大如。
大如被恶心得一个后退。
没想到，这个动作反倒激怒了那个疯女人，她大叫着：“你不是皇上，你不是皇上！”
“皇上不会这么对我！”
“对，对对，你是个女人，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让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这个贱人！”
那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疯疯癫癫、怒目圆睁，找到了角落里的扫帚，狠狠地向大如抽打过去。
大如连忙闪躲，一遍解释一遍躲避。
可是疯子没有逻辑，不仅听不懂她的话，手上更是毫无章法，大如躲闪不及，就这样被那个扫把抽打了好几下。
扫把上沾着蛛丝和灰尘、枯草、掉发就这么沾在了大如的身上。她被弄得狼狈极了，又无可奈何，只得飞快地跑进了一个房间，将门反锁，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这个房间倒是没人居住，只是家具上堆放杂乱，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菌的味道。
等到门外没有了那疯女人的嘶吼，大如这才敢走出屋子，认命地做起洒扫工作来。
现在，她再也不敢靠近那些疯女人，生怕她们一个暴走。
可大如十指不沾阳春水，忙活了一天，也只收拾出来了半间屋子，她颓丧地躺在床上，只觉得腰间一阵酸痛。
冷冷的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射到窗帘上，她解开令她透不过气的龙华，衣衫尽湿，却没有人替她烧水洗澡，只能脱了衣裳勉强入睡。
大如也想保持体面，但她很快发现，没有侍女，自己根本无法保持体面，她不会生火，因此没法洗澡，她不会洗衣，因此只能随便泡泡，她做的绣品依旧卖不出去，更无法换来银两改善伙食。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大如整个人都变了个样。
方无悔到冷宫以后吓了一跳。
大如虽然还穿着华服，但原来美丽的旗袍上布满了折痕，衣服上还有没有洗净的污渍，尤其是那龙华，雪白的龙华居然变得微微泛黄。头发倒还梳得一丝不苟，只是发饰被疯女人们抢去了不少，显得有些寒酸。
大如脸色蜡黄，毫无生气，似乎受了极大的折磨。一张绝色的脸此刻竟有些像大如原来的样子。
“娘娘？你怎么……变得如此……”方无悔疑惑地问她。
大如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眼前这个小太监居然是方无悔！
她激动地跑过来，抓住方无悔的手：“无悔哥哥，怎么是你？”
方无悔闻到了大如身上那股衣物的水臭、汗臭和人身上的油味，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大如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泪再次落下：“是我连累了你，你也被皇上逼得做了太监……”
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死去，她张开手臂要抱住方无悔哭个痛痛快快。
方无悔连忙闪过，惊魂未定地说：“娘娘请自重！”
他解释道：“臣只是扮作太监前来看看娘娘，娘娘为何会被贬斥至冷宫？”
“你……你真的没事？”大如不由自主地瞥了方无悔的下半身一眼。
方无悔菊花一紧，再三肯定。
大如这才相信。
她说起自己入宫后的经历：“我入宫以后也结交了一群可爱的姐妹，又为皇上生下了龙子，可是炩贵妃狡诈，忌惮我受宠，让和贵人去勾引皇上，皇上色令智昏，做了不少错事，我等前去劝解，反遭皇上厌弃，因此……我便到了这冷宫来。”
“但是！”大如露出小白花般倔强的表情，“无悔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哪怕在冷宫，我也不会放弃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体面了，比什么都重要，总有一日，皇上会后悔的！”
不出大如意外的，方无悔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大如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什么都不用做。等皇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自然会来接我出宫。”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端详起自己的护甲，作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在皇上身边留下的印迹，皇上每次触及都会想起我，哪怕延禧宫住进新人，总有那么一方天地存储着我们的回忆，总有一日，他会悔悟的。到时候他就明白，到底伤害了我多少。”
“若是皇上再也不踏足延禧宫呢？”
大如的笑意更甜了几分：“那一定是皇上害怕触景生情而作出的决定，证明皇上心中有我，等他憋不住的时候，他一定会来找我。”
方无悔不知道大如的迷之自信是如何来的，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信誓旦旦地对大如说：“可是如懿，我掐算到，皇上以后不会再让你出去了。”
“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你掐算到，如懿的身份是不可能再登上高位了，来之前，我为你起了一卦，你疏影的身份也废了……”
大如瞳孔地震，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我入宫还不到三年，怎么就能下定论了？”
她看着方无悔，还抱有一丝侥幸：“会不会是你算错了，我还有永璂呢？永璂不会不管我的，我一首和他说要孝顺额娘的。”
方无悔仍旧未改说辞：“不可能了，我的卦从未错过，永璂……以后也只会是个贝勒。”
“贝勒？怎么会是贝勒？我只想他做个尊贵的王爷，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连一个亲王都不愿意给他？”
大如的神态己经接近之前的疯女人，令方无悔不由自主地想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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