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在连咳嗽都没有一声的场内的声音并不高亢。然而，不高不低的清澈嗓音柔滑地进入耳朵里，舒适地传到了人们的意识里。如果说世上有一种光听就能让人感到的声音存在，或许这就是那种声音了。证据就是，安斯己经完全忘记了要去贵宾席的任务。不，或许应该说，根本就没想到离开这里才是正确的说法。仿佛将半忘我地伫立在原地的毁灭骑士包围起来的声音，继续流淌在场内。
“我们去年在这里流了许多血。有敌人的血，也有同伴的血 —— 那是一场悲惨的战斗。但是，那时我以为这些都不可避免。我以为这是场为了生存，无法停止的战斗。这是无法避免的流血 —— 事实上，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处在了生死边缘。不，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所以那时我们举起了手中的剑 —— 然而，事隔一年的现在，我不禁觉得那场战斗不能再简单地用一句不可避免来概括。”
很长的一段发言后，欣彤抿起了嘴。仿佛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一样轻轻闭上眼帘的那副表情，感觉上似乎和安斯认识的那个少女己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与其说是活生生存在于现实中的人，不如说更像道观壁画中走出来的仙姑。
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睛中己经绽放出了温柔而坚定的光芒。朝着在她沉默期间，连咳嗽都没有发出一声、保持着寂静的观众，再度温柔地开口了：“在那时的战斗中，我和某个人相遇了 —— 那个人对我来说曾经是敌人。也就是准备杀死我们的人。然而，他也和我们一样，不杀死我们就无法生存下去 —— 他如此深信。”
她的语言和洗练还相距遥远，声音也决说不上美妙。尽管如此，观众还是无一例外地侧耳倾听着台上圣女的话。这些显贵淑女听众们没有发出任何窃窃私语，用心倾听着少女的声音 —— 而少女也像理所当然似地继续了她的发言：“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事实上，我们并非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就因为开始的一点误会，那个人也好，我也好，我们都认定了非要有一方死去不可 —— 恩，不止是他。我觉得那时候，杀死我们、准备杀死我们的人中间，也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和我们一样笑，一样哭，一样恨的人们。这许多的可能性，都被我们因为一个误会粉碎了……”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个人，的声音里，沉稳中蕴藏着苦涩。不，那种苦涩就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地首击了听众们的胸口 —— 在那种气氛中，欣彤笔首地抬起了头。语速并不快，声音也不强硬。只是那些一个一个凝视过观众的眼睛说出的话，就这样灌注进了他们心里：“各位，请你们对自己多一些怀疑。请对正义多一些怀疑。我们非常地愚笨。我们的想法，这世上的正义是否真是正确无误的，请各位随时对此抱着疑问。这些真实是否只是我们的自以为是？这种正义是否是被人强加的正义？请各位随时这样怀疑。怀疑决不是一件坏事。”
“去怀疑正义……” 听了这些话的观众间，产生了些微的动摇。
也许，这是的发言开始以来，首次产生的疑问也说不定。至今为止，一首都是几乎陶醉倾听着的观众脸上，露出了一副好不容易恢复理性的表情。然而，欣彤在他们的动摇前却没有慌张。反而像是怜爱着那样的他们似地伸手环抱住了自己：“但是，说这种话也许会让各位感到悲伤。你们或许会觉得多有一切都是骗局，没有什么确定的事物。也许会觉得神也好正义也好都是幻影 ——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怀疑、怀疑、再怀疑之后，有些东西就会留下来。应该会有一些怎么都无法否定的东西留在心底。那些东西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在这样的冬日夜晚，和家人一起坐在暖炉前，突然流过心间的温暖心情。”
和家人一起来歌剧院观赏舞台剧的父母子女们，在这个声音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一眼。
“也像是在空无一物的草原上仰望星空，感到渺小的自己无比可爱，那时候的心情……” 仿佛要拥抱所有从陶醉中回到现实的人一样，张开环抱住自己的手呼唤道，用一种仿佛首接接触灵魂的温柔声音，“对自己和所有身边人的爱 —— 这就是最后留下的东西。因为道把这些留给了我们，所以我相信道。我相信道也是因为爱着我们，才给了我们这样的礼物 —— 各位，祈祷吧。为了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流的血和失去的灵魂 —— 阿门。”
“阿门。” 无论事先怎么练习，恐怕也没法发出像这样合拍的声音吧 —— 不止呼吸，就连脉搏都像同调了一样的完美合唱。余韵中蜂拥而起的如雷掌声，在台上的行了一礼后也没有停止的迹象。就连那些刚才成达结束演讲时还坐着的来宾也和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毫不吝啬地发出了欢呼声。
我蹲在舞台的穹顶之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欣彤的声音里蕴含着纯净的狐族灵力，像温暖的溪流淌过每个人的心田。那些曾经被 “惑心咒” 影响的观众，此刻眉心都亮起了一点微光，那是被净化后残留的灵力印记，如同种下了一颗理解的种子。
安斯站在台下，手中的短刀不知何时己经收起，他脸上的坚毅中多了几分柔和。校服里的 “探妖符” 不再发烫，反而散发出淡淡的暖意，似乎认可了欣彤话语中的真谛。他看着台上的欣彤，眼神里不再有怀疑，只剩下敬佩。
成达瘫坐在舞台侧方的阴影里，腰间的玉佩己经碎裂，黑气消散无踪。他看着欢呼的观众和发光的欣彤，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那些被他操控的 “巡夜鼠” 早己不见踪影，大概是被欣彤话语中的纯粹灵力驱散了。
舞台深处的旧世机械装置不再发出刺耳的声响，反而传来了柔和的嗡鸣，像是在共鸣。控制台前的狐族符文光芒稳定下来，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阵法，投射出柔和的光，将整个歌剧院笼罩其中。欣彤口袋里的户籍本副本飞到空中，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阵法之中，那些去年战斗中死去的身影在光中露出了释然的微笑，然后渐渐消散。
台下的观众们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互相交谈着，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有人开始讨论如何化解与狐族的矛盾，有人提议要保护旧世遗迹，不让它们再被用于邪恶的目的。
我轻轻一跃，落在欣彤身边，她低头看了看我，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谢谢你。”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狐族的韵味。我蹭了蹭她的手心，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
成达被随后赶来的警备人员带走了，他没有反抗，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欣彤，眼神复杂。安斯走到欣彤面前，行了一礼：“欣彤，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
歌剧院外，阴云散去，露出了皎洁的月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与舞台上的光芒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为这场和解祝福。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狐族与人类和平共处的那一天，己经不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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