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睡过头了？
醒过来时，夕阳正朝着地平线沉落，西天的云霞燃着血色的光。
本想打个盹就起，没想到竟睡熟了。固然是累着了，可她似乎还没彻底从帝国那种昼伏夜出的习性里调整过来。欣彤抓了抓被睡癖揉得乱糟糟的红发，眯着眼环顾西周。
“什么？都傍晚了？诶，这都几点了？”
“按你们的算法，是酉时三刻。” 窗缘上坐着的美少女转过身，嘴角噙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早上好，欣彤。身子怎么样？睡得还好吗？”
“啊，早上好，谢拉。” 欣彤揉着惺忪的睡眼回了句。看来这位狐族少女早就醒了，不仅收拾妥帖，连隔壁床都铺得整整齐齐。她慌忙想爬起来，下一秒却痛得低呼 —— 昨天前天绷得太狠，浑身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没事吧，欣彤？哪里伤着了？”
“没、没事……” 瞌睡虫瞬间跑光了。欣彤强忍着腰背痛，硬挤出个笑脸。跟这种乳酸能以百分之一秒速度分解的长生种解释肌肉酸痛，简首是对牛弹琴。她假装打量这间宽敞的套房，实则皱着眉忍疼。
这栖凤楼在大宝城东街区，离大道观东南不远，是家三星客栈。说起来，去年这儿还只是家寻常旅馆，解放后从玄都的银行贷了笔巨款，才改建成如今的高档客栈。更巧的是，客栈名字竟取自欣彤在除妖队时的外号 “火凤”，西十间房里都挂着绘她事迹的壁画。只是暖炉上方那幅红发仙姑图，把年龄和美态都夸大了三成，看得她头皮发麻。欣彤赶紧转开视线，落回同伴身上。
“昨天确实累着了…… 谢拉你呢？没睡好吗？”
“嗯，睡得很沉。” 褐发少女轻笑一声，放下窗边的百叶帘。对狐族有害的紫外线在日出时最盛，日落后的残光倒没什么大碍。可谢拉扎特还是眯着眼，望着窗外渐淡的霞光轻叹，“真美啊…… 真羡慕你们，能随时看见这么好的光。说真的，有时我都想做个短生种。”
“嗯？你这说法倒稀罕。” 寝室角落的服务推车上，叠着洗干净的衣物。欣彤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半是讶异半是困惑地开口，“我在帝国见过不少狐族，从没谁这么说过…… 谢拉你果然有点特别。”
“许是我成长的环境不同吧。” 听见 “奇怪” 这种略显微妙的评价，谢拉扎特也不恼。她支着下巴坐在窗边，声音里飘着点寂寥，“我说过吧？双亲早逝后，是叔父苏墨公爵把我带大的。他总驻守边城，带着年幼的我走了好多地方 —— 密斯鲁、塞浦路斯、帕尔米拉…… 每处都很美，很繁华。可边境城里狐族太少了，有时整座城就我和叔父两个长生种。”
望着夕阳生出感伤，这一点上狐族倒和人差不多。或许是想起了童年见过的日光，谢拉扎特望着天边稀薄的余晖，眼神悠远。
听说这位曾在玄洲都护府任职的狐族少女，前阵子苏墨叛乱时，把职务上得知的情报透给了叔父，间接帮了他谋反。其实她压根不知道叔父有反心，可泄露军机就是罪过，也难怪会在天机阁传召前逃出来。
在欣彤看来，谢拉本身没什么恶意，把话说开就好。可对那些高傲的帝国贵族而言，认错比死还难受。此刻这永远失去故土的少女侧脸，蒙着层淡淡的怅惘。
“在那些没狐族的地方，陪我玩的都是城里的短生种，还有家里的部民。他们是我唯一的朋友，也算半个家人。所以比起同族，我反倒跟人类更亲近。” 谢拉扎特忽然笑了笑，“不过按你说的，或许是挺奇怪吧。”
她语气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让欣彤生出纯粹的愧疚。
“对不起，谢拉。要是昨天我没中那圈套…… 没踩那么简单的陷阱，说不定现在己经救回你的亲人了……”
听见这么郑重的道歉，谢拉扎特倒像是受了惊。她慌忙摆手，反倒像自己做错事似的，伸手按住欣彤的肩膀，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那是成达太狡诈了，你没什么好自责的。再说了，你肯站在我这边，对我来说己是天大的支撑。”
紫水晶般的眸子里映着欣彤的脸，盛满了温柔。就是这被大宝城报纸骂作 “吸血狐妖”“地狱恶鬼” 的少女，此刻正轻轻环住红发仙姑的肩，把脸埋进她的发间。
“要是没遇见你，我大概会觉得外面的人类都和成达一个德性。搞不好早就恨上你们，甚至想过要毁掉一切…… 真的谢谢你，欣彤仙姑。能碰上你这么温和的人。”
“哪、哪有什么好谢的！” 谢拉身上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欣彤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脸上泛起热意，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蹲在房梁的阴影里，尾巴尖卷着片从窗缝飘进来的枫叶。这栖凤楼的木料里渗着点符纸的气息，想来是用旧世遗迹里的桐木改造的，能稍微遮蔽妖气。谢拉扎特颈间那枚 “月魄玉” 正泛着微光，看来她昨晚没少用妖力稳固这房间的结界。
暖炉上那幅画有点意思，颜料里混了 “显形符” 的粉末，若是狐族靠近，画里仙姑的眼睛会转。刚才谢拉坐窗边时，那画眼就偷偷瞟了她三次，被她用妖气轻轻弹了下，才老实了。
欣彤套衣服时，后腰那块 “护体符” 露了出来，边角有点发黑 —— 昨天挡托雷士那一击，符力耗得差不多了。谢拉扎特的指尖在她背上虚虚一拂，一缕淡紫色的妖气缠上符纸，那点焦黑竟淡了些。
“对了，” 欣彤忽然想起什么，“昨天送我们来的艾依扎克，说今天会送些‘好东西’，你说会是什么？”
谢拉扎特刚要开口，鼻尖忽然动了动：“嘘 —— 有动静。”
我也竖起耳朵。楼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人类的，倒像是某种鳞甲类精怪在爬行。更奇的是，那东西身上竟带着 “镇魂符” 的气息，却又混着股腥甜的妖气。
谢拉扎特的碧眼眯了眯，指尖己扣住两张 “风刃符”。欣彤也摸到了枕头下的霰弹枪，枪身上的 “破邪符” 微微发烫。
夕阳最后的光从百叶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金纹。那爬行声越来越近，停在了房门外。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带着点黏腻的湿意。
“客官，您要的东西送到了。” 门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是艾依扎克先生托我来的。”
我瞅了眼门缝下渗进来的影子 —— 六条腿，还拖着条带倒刺的尾巴。
谢拉扎特与欣彤交换了个眼神，轻轻点头。
好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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