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禁阙魅影
位居帝国主义中枢的星皇宫，除了是政治场域之外，同时也是皇帝的居城。
有外廷之称、位居星皇宫以北的复合式建筑是开放给贵族的国政之地，有内廷之名、位居南方的一角则是专属皇帝的个人区域 —— 也就是禁阙。这个场所由所有禁军兵团严加看守，能够出入的只有得到皇帝许可的少数贵族。至于皇帝身边的侍候工作，以及她所饲养的众多珍奇动物的照顾工作，则几乎全都交由机械人来负责。
〈拜巴尔还没掌握到萧能伯爵的行踪〉
内廷”境室”是在禁阙当中位居最深角落的皇帝居室。虽然是人工空间，宽阔的室内却长年洋溢着自然的气息，还有数十只放养的野鸟叫声不绝于耳。不过在以绿色作为基调的室内，今晚响起的声音却伴随了近似遥远雷鸣的重低音。
〈除了他之外，还有同行的道观短生种…… 这些人要是有什么万一，那可就伤脑筋了〉
”这点卑职相当清楚。”
卷起的帘幕对面可以看到如城门般耸立的巨大门扉。悬浮的宝座挡住了那座门扉，黝黑的壮汉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
帝国禁军兵团队长喀土穆男爵拜巴尔拱起宽阔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对报告加以补充：
”目前正在街头巷尾来回搜索，一定会把他们给找出来。最快在一两天之内就有结果。”
〈嗯〉
坐在宝座上的少女叹息，听起来并不沉重。挡在面前的翡翠色帘幕运用光学原理掩住了她的脸，就连声音也都借由机械加以变调，完全无法窥出心里的状况。
黑夜女皇仿佛思索什么似的仰望着天花板，过了不久，再对恭谨伫立的禁军兵团队长颔首示意：
〈好吧。目前就先按照预定进行。有劳你了，男爵。退下休息吧〉
”是！”
壮硕的长生种将己经伏低的脸垂得更低，收起表情之后转身。守在身后的红色假面禁军团则跟着步出了房间。
另一方面，在个人使用未免过于宽敞的室内，被留下来的少女独自坐着，首到禁军队员的脚步声远到再也听不见，这才将手伸向脸部。瘦得可怜的手指不耐烦地掀开了帘幕。
出现在眼前的是卷曲的黑发，及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庞。
”嘿咻！”
随着小小的吆喝声，少女像妖精般身姿轻盈地跃下了宝座。赤铜色的眸子在形状优美的脸蛋上闪着恶作剧的光芒，一边朝窗口走近。
巨大的玻璃窗对面是宽阔的森林。
这片森林足足占了内廷八成的面积，里面有许许多多珍贵的动植物，形成丰富的生态系。在另外一边，只要往树梢的方向看去，就能见到与星皇宫中间隔着金角湾的对岸，长生种区的城市灯火正在闪烁。接近清晨时分的夜幕更是浓密，梦幻的灯光美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自然与街道两种情景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调和性，皇帝盯着看了一会儿。
”是谁在那里？”
皇帝的视线还是定在窗外，只有银铃般的声音对着身后问道：
”潜入宫中的大胆狂徒…… 这里可是真人类帝国皇帝的禁阙，你知不知道？”
温和的道歉声回应了清亮的查问：
”惊扰您了。”
正觉得挂在墙上的壁毯晃了一下，一抹淡淡的影子就己落在一旁。
”若循正规途径，想必难以觐见…… 无礼之处尚请原谅。”
”是短生种？”
少女用清冷的眸子，盯着眼前银发碧眼的年轻人：
”你是什么人？”
”我是玄风道长。任职于青城山道观。”
看来他是长途跋涉，从外廷穿过森林来到这里的。道袍上面的枯叶还来不及抖落，身材高挑的男子毕恭毕敬地弯腰：
”我为我的上司青城道长凌云子，带来了要交给陛下的亲笔书信。”
”噢，是道观的人……”
少女面无表情地重复着玄风的台词。不知道是为了表达对对方的敬意，还是觉得短生种需要警戒，她的姿势依然保持着优雅。而相对地，回应道长的视线却包含了无数的冰针在里面。
”看来朕的亲笔书信己平安送达。路途遥远，你辛苦了，玄风…… 朕是很想这么说，不过……”
杏仁形的眼睛眯了起来，清澄的嗓音之中含着柔软如丝的恶意：
”朕所派出的使者，现在人在哪里？萧能伯爵人在哪里？还有昨天密尔卡?法透纳都邸的烧毁事件…… 来自道观的男子，你是不是该向朕禀告些什么？”
”在说明那件事之前，我也希望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使者的脸十分平静，在吸血鬼的女皇面前毫无半分畏怯之色。然而接下来的台词却和这场面极不相称：
”您是哪位？”
”什么？”
少女不自觉地反问。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名短生种就是知道眼前是什么人物，才会特地前来觐见，他居然还问”您是哪位”？
然而道长凝视少女的眼中，既没有迟疑也没有狂乱，反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智慧的光芒：
”我眼前的这位…… 您究竟是何许人也？”
”此言甚怪，道观的使者。”
少女朝着银发底下的面孔整整盯了三十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里是境室…… 皇帝的居室。除了真人类帝国皇帝之外还会有谁？朕乃帝国唯一的主人奥古斯都?芙勒蒂卡。”
听她堂皇地报上名号，道长脸上却没有浮现同意的神色，眼中的诧异之情反而更甚：
”真的吗？您真的就是皇帝？”
”你有什么意见，短生种？”
少女悠然地回答，然后纤手暗暗伸向腰间的短剑，一边提出反问：
”从刚才到现在，你到底想说什么？不，换个方式来问。你到底知道什么？”
”报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粗野的男声在门的另一边轰然响起。
两组视线弹开似的掉转回头，有人用近乎爆炸的气势从没关的门中飞奔过来。
”当班的禁军卫士发现大门有入侵者的行踪！或许有人试图侵入内廷…… 这、这家伙是谁！？”
漆黑的长生种拜巴尔的眸子捕捉到玄风的身影，惊愕似地瞪大了片刻。不过在下个瞬间，背后的爱剑己经在高亢的金属声中出鞘：
”大胆狂徒！你是什么人！”
另一方面，在黑剑劈风而来的时候，银发男子己经迅速翻过了身。
把头一低，毫不踌躇地朝着窗口猛冲。动作就短生种来讲十分快速，不过要和地表反应速度最快的长生种为敌还是过于轻率。
”别想逃！”
漆黑的身影一瞬间仿佛消失了，下个瞬间则像白日梦一般横挡在玄风眼前：
”纳命来！”
”住手，拜巴尔！”
高亢的制止声传了过来。
发丝凌乱的少女两手摊开，横挡在拜巴尔的刀刃前：
”我有话要问他！不能杀！”
另一方面，就在芙勒蒂卡对着禁军兵团队长呼喝时，玄风己经拱起身子撞向窗玻璃。尖锐的破碎声才刚传来，修长的身躯己经裹着雪片似的碎玻璃，像石子般坠向眼前的黑暗。一个呼吸之后，微微传来树枝凹折的声音。
皇帝和禁军兵团队长两名长生种赶向窗边的时候，道长的身影己经消失不见。对有夜视能力的长生种而言并不构成阻碍，而是茂密苍郁的树木遮住了视线。
拜巴尔瞪视着吞没道长的森林，恨恨地低语：
”短生种居然跑这么快。不过……”
看来是听到了声音。拜巴尔俯瞰着禁军兵团的身影在黑暗中迅速移动，然后用力颔首：
”短生种不可能逃出禁军的掌心，马上会乖乖就逮的。请安心吧，阁下。”
然而少女并没把禁军兵团队长的话给听进去。
俯瞰着将修长身影吞没的森林，那张脸庞就像点上腮红般地泛着红晕：
”那人该不会是……”
森林上空的双月正俯瞰着非人类的都市，在少女的脸庞洒下微微的白光。一阵风吹过，林中传来几声诡异的狐鸣，像是在应和着什么，又像是在嘲笑着这场闹剧。玄风的身影早己融入黑暗，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符纸燃烧后的青烟，在空气中慢慢飘散，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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