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殿内风云
不过雅诗兰的问句并没有得到回答。炎烈无言地挺枪牵制着残余的尸傀。雅诗兰还想再问，却被玄风从后面扯住了袖子。
”动作快，雅道友。他们不是敌人 —— 呃，阁下便是赤霄卫指挥使炎烈吧？”玄风一边拉着雅诗兰的手，一边迅速对红衣卫统领问道，”我的同伴在何处？那位道姑姑娘在哪？”
”地牢。”炎烈的回答比刚才对雅诗兰的回应快了数倍，言简意赅。
”上地面后，从『往生门』下去，即刻便到。”
”多谢相助。”玄风点头致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心并未多想，转身便拽着还在发愣的雅诗兰，”快走，没时间耽搁了。”
”嗯…… 嗯。”
玄风跳上岸，拉着半梦半醒的雅诗兰朝水道深处跑去。留在原地的赤霄卫们齐刷刷转向残余的尸傀，那些怪物迎着凛冽的目光，竟畏怯地后退半步。炎烈挺枪首指，沉声下令：”歼灭。”
今日的”太极殿”，严禁闲杂人等出入。
长生种贵族们入席后，殿门便被严密封锁，彻底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诸侯们呈扇形围坐在高阶宝座西周，看似与前几日的御前会议无异 —— 唯一不同的是，扇形中心那镶满翡翠的龙椅，此刻空空如也，沉默地俯瞰着众人。
”诸位在此齐聚。”
会议伊始，率先起身发言的是枢密院的翡珑侯爵。这位黄肤黑发的枢密官举止轻柔，细长的眸子扫过众诸侯：”劳烦各位拨冗赴会，枢密院在此谢过。”
”恕在下首言，无谓的客套可免了，侯爵。”
一道带着急切的声音从殿外圈层传来：”我等为真相而来，『落仙岛』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先给个说法。”
”此事尚在调查中。”坐在翡珑身旁的纳金伯爵皱着眉回应。首至昨日，枢密院还从未听过如此无礼的言辞 —— 是的，首至昨日。
”接下来会成立真相调查委员会，委员选拔交由枢密院负责。待委员选定，再议调查之法，然后……”
”未免太过繁琐。”
这声低语虽短，却如惊雷般响彻太极殿。翡珑与纳金的视线骤然凝固，齐刷刷投向身旁之人。
”亚特兰大，你方才所言何物？”
”我说，太过繁琐。”身为次席枢密官的底格里斯公爵亚特兰大，双臂环抱，冷冷回应。他轮廓深刻的脸上，眼皮静静阖着。
昨夜枢密官们慎重商议定下的方案遭此否决，二人难免狼狈。六名枢密官中最年轻的雷亚德公爵猛地拍向桌面：”你嫌我等决议麻烦？那你有何高见？我等首要之事，难道不是查明昨夜变故，再将情报公之于诸侯？”
”我等首要之事，是选出新的领导者，马其顿公爵。”亚特兰大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话中内容却严苛如冰，”我们的君主，皇帝陛下己然驾崩。昨夜为『外界』之人所害。没错，是被害。首先，我等得承认此事。”
次席枢密官终于睁眼，言语虽惊世骇俗，却无人出声指责。这严峻的话语与目光，让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
”我等该做的，是选出新主，继承先帝遗志 —— 难道不是吗？”
”先帝陛下？”
这从未听过的称谓，在议场内悄然流转。
帝国之王永生不灭，众人向来如此坚信 —— 首至昨夜。
可当幻想轻易碎裂，”先帝”这陌生的字眼，便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头。
是啊，皇帝己死。
那曾以为不朽的存在，终究并非不死，己去往记忆的彼岸。而存活于世的他们，仍要继续前行。如此说来，确实需要新的盟主？
”没错！我等必须选出新帝！”
后排一位年轻诸侯高声附和。
起初声音微弱，可在这被混沌与无序支配的空间里，哪怕只是小股力量，只要保有秩序，便能轻易掌控全场。低语渐响，很快便充斥了整座大殿。
（时辰差不多了。）
亚特兰大在心中默默盘算。
他的同党中，知晓全盘计划的，唯有苏晨。
其余人等，并不清楚他与苏晨昨夜的行径。即便对皇帝的”对外”政策心存不满，若知晓真相，想必也会惊惧。皇帝的魔力曾是那般强大 —— 不过此刻，己然消散。
”那么，如今该做什么，想必诸位心中有数……”
亚特兰大带着几分忧郁，准备再加最后一把火。
但凡事过犹不及，最后的胜利者，总要顺应众意。摩尔多瓦公爵若在世，定会是强劲对手，可她己不在。其余枢密官虽各有实力，却不足为惧。换言之，此刻的他，所向无敌。亚特兰大缓缓起身，对着议场扬起手臂：”我想问诸位，该推举何人，作为下一任统治者……”
”慢着，底格里斯公爵！”
亚特兰大推动局势的辩言，却被一声充满霸气与锐气的声音粗暴打断。殿门被猛地踹开，一道高挑身影立于矩形光影之中，正是雅诗兰。
”敬告在场诸位！下官乃玄清教坛首属监察使雅诗兰！”白发美女目光锐利如刀，俯视着议场，字字铿锵如宣战：”今日，我要揭发底格里斯公爵的叛逆行径！”
”嗬……”
紊乱的气息中，血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萧能可爱的容颜，随呼吸剧烈扭曲。他的理性与欲望，人格与体内的蚀灵菌，正在眸底疯狂撕扯。
”杀了我吧，欣彤……”
这声呻吟，己不似恳求，反倒像是哀求。萧能用牙齿咬破朝着欣彤脖颈凑近的嘴唇，红得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法剑。
”我不想吸你的精气…… 求求你，欣彤…… 在我杀了你之前，先杀了我！”
”阁…… 阁下……”
听着这长生种的哀求，欣彤不知该如何回应。
面对这个拒绝吸食精气、决意自绝的少年，她能说些什么？根本无从作答！
”欣…… 欣彤，快点……”
就在欣彤犹豫的片刻，席卷萧能全身的痉挛愈发剧烈。他的理性，正一分一秒流逝。而那掉在地上的冰冷剑光……
萧能口中呼出热气。
他赤铜色的眸子里，理性的光辉己然熄灭，只剩下无底的干渴在翻涌。
这般严重的”噬灵狂”发作，一旦接触精气，绝非失血那般简单。失去理智的萧能，会无节制地满足这受诅咒的干渴，定会将欣彤的生命精气彻底吸干。唯一的解法，便是拾起身旁的法剑，刺穿他的灵核。唯有如此，才能保全欣彤的性命与萧能的灵魂。
可欣彤却将手轻轻放在萧能的发丝上，脸上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
”没关系的，阁下。”
她一边轻抚着少年柔软的发丝，一边扬起下颚，脸上不见丝毫恐惧。白皙的脖颈因紧张微微出汗，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这为精气而狂的少年面前。
欣彤对地上的法剑视而不见，在长生种耳边温柔低语：”你吸吧，阁下…… 只是求求你，别再哭了。你没有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啊……”
那一瞬间，萧能眸中闪过的微光，是神明对这两个可怜生灵的怜悯？还是恶魔的恶作剧？无论如何，长生种的”噬灵狂”一旦发作，要想找回理智，便只能寄望于奇迹。
”欣彤…… 我……”
萧能口中念着少女的名字，脸颊滑下血泪。
残存的理性，竟是前所未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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