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帝影幢幢
皇帝平日深居内廷，那片被称为私人领域的地方，常年飘着”障眼符”的雾气，寻常人连墙角都摸不到。宝座周围围着厚厚的帘幕，帘上绣着”天机阵”，别说长相，就连是男是女，贵族们都猜了八百年。外面的道观里，早有人偷偷传她是”傀儡皇帝”，说真正掌权的是藏在帘后的狐族长老。
我趴在宴席厅的横梁上，看着欣彤捏着银锁发问，指节都泛白了：”皇帝陛下…… 究竟是几岁的人？”这丫头胆子倒大，敢打听这种禁忌，银锁上的”血契咒”都在发抖。
爱丽丝塔洛雪正用银签挑着颗石榴，闻言突然笑了，红发在灯光下泛着妖气：”我说过，她是特别的。”她把石榴籽丢进嘴里，汁水染红了嘴角，”对我们长生种来说，她是永恒的母亲，过去、现在、未来，永远管着这帝国。”
我舔了舔爪子，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芙勒蒂卡确实活了八百多年，但她的”永恒”，是靠每年吞噬一颗狐族内丹换来的。三百年前我亲眼见过，她把终南山最后一只白狐的内丹，混着”续命符”吞了下去，那场景，比”噬魂蚁”啃骨头还吓人。
”既然有陛下的敕命，我拼了命也会护着你们。”爱丽丝塔洛雪站起身，浴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符纹，发出细碎的响声。她对还在发晕的欣彤扬了扬下巴，”起来吧，短生种女孩。衣服备好了，换完来吃饭。”
宴席厅里的菜，简首是给妖精准备的。烤全羊的肚子里塞着”壮魂草”，汤锅里飘着”凝神符”，连酒杯上都刻着”解酒咒”。李野这老道像几百年没吃过饭，抓起个卤蛋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嘟囔：”呵嘿…… 得先给萧能那小子洗冤……”
”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爱丽丝塔洛雪的眼神像淬了冰，手里的银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说人话。”
”我是说，”李野把蛋咽下去，突然正经起来，”照这样下去，萧能就是弑亲的逆贼了。得先洗刷嫌疑，才能去见皇帝。”
欣彤在旁边点头，眼睛盯着桌上的蛋糕，却没胃口动。萧能坐在角落，眼下的黑眼圈比道观里的锅底还黑，面前的盘子纹丝未动。我看见他后颈的狐族胎记在发烫，那是心里的火气在烧。
”伯爵阁下，多少吃点吧。”欣彤从李野手里抢过块糕点，塞到萧能面前，”你是不是没睡好？”
”嗯。”萧能的声音像蚊子叫。我心里冷笑，这小子哪是没睡好，是被”噬魂咒”缠上了。拜巴尔那伙人在他衣服上沾了咒粉，一到夜里就勾他的魂魄，难怪睡不着。
爱丽丝塔洛雪递过去一盘石榴，指尖的”清心符”闪了闪：”在我看来，你是又累又饿。睡不着，至少得吃饭。”
”我不想吃。”萧能把头埋得更低，声音轻得快听不见，”别管我了，基辅侯爵，反正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爱丽丝塔洛雪的红发突然炸开，像团燃烧的火。她的手快得像道影子，一把掐住萧能的喉咙，把他举到眼前，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凶光：”我可不是自愿帮你的！要不是有敕命，你死在路边都跟我没关系！”
萧能的脸涨得通红，眼角却滚下滴泪。那泪滴在地上，立刻被符纹吸了进去，冒出一缕黑烟 —— 是”委屈咒”的痕迹。这小子看着倔强，心里头比谁都难受。
”哼！”爱丽丝塔洛雪把他往沙发上一扔，萧能摔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叉着腰怒吼：”要是还算个贵族，就别在短生种面前掉眼泪！你祖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准说我祖母坏话！”萧能突然跳起来，眼睛红得像兔子，”就算是你，我也不饶！”
”哟，还有力气发火？”爱丽丝塔洛雪反而笑了，挥手制止想劝架的欣彤，”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洗刷冤屈。还有，”她盯着萧能，语气突然软了点，”你就不想想，照顾你的这姑娘，心里多着急？”
萧能的脸瞬间红了，像被人抽了一耳光。他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过了半晌才挤出句：”你说得对。”
”那就别叹气了。”爱丽丝塔洛雪把石榴往他面前推了推。
”嗯，我知道。”萧能拿起一颗石榴籽，往嘴里塞，”我会用行动证明的。”
我蹲在横梁上，看着他吃下去。那石榴籽里混着爱丽丝塔洛雪的”清心符”，能暂时压下”噬魂咒”的效力。但这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解决，还得去星皇宫，找到那块”镇魂碑”。
李野突然打了个饱嗝，嘴角沾着蛋糕屑：”我知道谁能证明萧能的清白。”他凑近爱丽丝塔洛雪，压低声音，”摩尔多瓦公爵的贴身侍女，当年被你爹救过，现在躲在城西的破道观里。”
爱丽丝塔洛雪的眼睛亮了，手里的银刀在盘子上敲了敲：”你怎么不早说？”
”刚想起来……”李野挠挠头，又抓起个鸡腿。
我心里一动，那侍女手里，怕是藏着”替身符”的真相。萧能这小子的冤屈，或许能靠着个短生种洗清。只是星皇宫里的那位，会让他们这么顺利吗？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星皇宫方向的妖气。我看见爱丽丝塔洛雪的尾巴尖在桌下勾了勾，给藏在门外的”影狐卫”发了信号。今晚，怕是要去城西的破道观，会会那个侍女了。
萧能把最后颗石榴籽咽下去，后颈的胎记不烫了。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他到了星皇宫，见到那位”永恒的皇帝”，才是真正的麻烦开始。毕竟，芙勒蒂卡最恨的，就是带狐族血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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