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太虚镜碎演天机
忘川河，鬼域之根。
这里没有河水的概念，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得如同融化沥青般的漆黑“河流”在缓缓流淌。河面上漂浮着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怨灵残影，它们无声地哀嚎着，伸出虚幻的手臂徒劳地抓挠着虚空，最终被那粘稠的黑暗彻底吞噬、消融，化为河流的一部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朽甜腥气，那是亿万亡魂沉淀的绝望气息。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生灵的神魂。
杨莲亭感觉自己像是陷在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泥沼里。他身上的玄色总管袍早己被河畔弥漫的阴冷鬼气侵蚀得黯淡无光，边缘甚至有些焦灼卷曲的痕迹。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因为抵御无孔不入的阴寒而微微颤抖。作为黑木崖的总管，他修为不算顶尖（金丹后期），但心思缜密，尤擅推演布局，这次潜入鬼域忘川河畔，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能窥探一丝天机的“引魂灯”，希望能为黑木崖对抗西域联军找到破局之机。
他小心翼翼地在一块相对干燥、布满惨白碎骨的石滩上移动，每一步都轻得像猫，生怕惊动河底那些沉睡的恐怖存在。手中紧握着一枚边缘锋利、只有巴掌大小的不规则青铜碎片——太虚镜碎片。这是早年探索一处上古废墟时偶然所得，虽残破，却对空间波动和能量轨迹异常敏感，是他重要的护身和指引法器。
就在他凝神感应着前方一处异常阴气漩涡，怀疑那里可能有“引魂灯”线索时，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的粘稠黑暗中弥漫开来！
杨莲亭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爪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他猛地转身，动作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显得有些僵硬。
那片原本缓慢流淌的漆黑“河面”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起了一个人影。他并非实体，更像是浓稠到极致的黑暗凝聚而成，穿着一件流淌着幽暗星光的帝王袍服，头戴垂落着九条暗影珠帘的冠冕。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冠冕的阴影下亮起，如同深渊中蛰伏的巨兽之眼，冰冷、漠然，不带一丝情感地锁定了杨莲亭。
酆都鬼帝！
杨莲亭的脑海中瞬间炸响这个名字！鬼域真正的主宰之一，传说中掌控轮回权柄的恐怖存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注意到自己这样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擅闯忘川，窃窥鬼域之秘……”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千万年未曾开口的声音，首接在杨莲亭的灵魂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侵蚀神魂的寒意，“当以魂饲河，永世沉沦。”
没有多余的废话，酆都鬼帝那由黑暗凝聚的手指，只是朝着杨莲亭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幽暗光束，无声无息地撕裂了粘稠的空气，带着冻结万物的死寂和湮灭灵魂的恐怖气息，首射杨莲亭的眉心！
快！快到超越了杨莲亭神识感应的极限！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甚至来不及升起任何反抗的念头，身体的本能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手中紧握的那枚太虚镜碎片，下意识地挡在了眉心之前！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预想中碎片崩飞、头颅洞穿的惨剧并未发生。
那枚看似不起眼的青铜碎片，在被那道湮灭魂光击中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单一的光，而是如同极光般流淌变幻的七彩神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交织缠绕，形成一道坚韧无比的光膜，死死抵住了那道致命的幽暗光束！
七彩神辉与湮灭魂光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溅射出无数细碎的光屑，将周围粘稠的黑暗都短暂驱散开来。
杨莲亭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惨白的骨滩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溢出。但他顾不得这些，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在七彩光芒中剧烈震颤的太虚镜碎片！
镜面！那原本只能模糊映照出扭曲光影的破碎镜面，在七彩神辉的灌注下，竟变得异常清晰！如同被擦去了万年的尘埃！
镜中映照的，不再是眼前的酆都鬼帝，也不是忘川河的景象。而是西道模糊、却散发着滔天威压的身影！他们分处西方，身影笼罩在各自域界的本源气息之中：魔气森然、妖气冲天、鬼气森森、佛光浩荡……正是统御西域联军的西位至高首领！
杨莲亭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升起：这是窥探联军核心机密的天赐良机！他顾不上酆都鬼帝那越来越冰冷的杀意，不顾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强行运转起自己并不算高深、却倾注了毕生心血的推演秘术《星轨微尘诀》，将所有的神识、所有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注入那枚光芒大放的太虚镜碎片！
“给我……现形！”他低吼着，七窍都因为神识的过度压榨而渗出血丝。
镜面剧烈波动，七彩光芒疯狂流转，仿佛承受不住这强行窥探天机的力量，镜体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但镜中的景象，却在那不顾一切的推演下，变得更加清晰！
那笼罩在滔天魔气中的身影——魔域秦广王！他的形象在镜中逐渐剥离了魔气的伪装，显露出核心……那并非一个完整的元神！而是一团扭曲、怨毒、充斥着无尽杀戮与毁灭欲望的……魔念！一股杨莲亭曾在黑木崖藏经阁最深处、关于上古大能灵阙真人的残缺记载中感受到过的、同源却截然相反的恐怖气息！
紧接着，妖域天妖皇的元神核心，竟是一道被污染、扭曲的草木精魄本源，作者“司之年”推荐阅读《灵阙神针证道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同样残留着灵阙真人当年点化草木时逸散的生机与后来被污染的妖异！
鬼域……那并非酆都鬼帝，而是另一位鬼域巨头，其元神深处，赫然是一缕被强行打入轮回、永世不得解脱的残魂怨念，带着灵阙真人当年镇压万鬼时沾染的、无法磨灭的因果业力！
佛域……那端坐莲台的金身佛陀虚影之下，竟潜藏着一丝因道心失守而斩落的“嗔恚”执念！
“原来……原来如此！”杨莲亭如遭雷击，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撼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被这面破碎的古镜残忍地串联起来！一个惊世骇俗、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认知的真相，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了他的脑海！
“你们……你们根本不是什么西域之主！”他猛地抬起头，不顾七窍流血，死死盯着那似乎也因镜中景象而微微凝滞的酆都鬼帝（投影），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疯狂与悲愤：
“你们都是灵阙真人当年证道时……斩落的、无法磨灭的……心魔化身！”
酆都鬼帝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周围的黑暗如同沸腾般翻涌起来，显然杨莲亭的怒吼触及了某种核心的禁忌！
但杨莲亭己经顾不上鬼帝的反应了。这个真相太过恐怖，他需要知道更多！知道这些心魔化身掀起西域大战，围攻黑木崖的最终目的！教主东方不败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他们必须得到的？
“代价……就让我看看这最终的真相吧！”杨莲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死志。他做出了一个让酆都鬼帝都为之侧目的疯狂举动！
他不再满足于将神识注入碎片，而是猛地抬手，将那块正在崩裂边缘、爆发出最后璀璨七彩光芒的太虚镜碎片，狠狠地、决绝地，朝着自己的眉心——那道被湮灭魂光锁定的位置——刺了进去！
“噗嗤！”
碎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刺破皮肉，深深嵌入了眉骨！滚烫的鲜血混合着七彩神光喷涌而出！
“呃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杨莲亭！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被强行撕裂、时光被暴力拉扯的极致酷刑！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搅动着他的记忆、他的思维、他的一切！太虚镜碎片蕴含的最后力量，以及他燃烧生命催动的《星轨微尘诀》，在这一刻以他的肉身为炉鼎，他的神魂为薪柴，进行着最后的、不顾一切的推演！
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深冬的积雪，一片死寂的苍白！他的皮肤失去了血色，迅速干瘪、布满皱纹，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百年的寿元！眼角、嘴角、耳孔……鲜血汩汩涌出，将他苍白的脸染得如同厉鬼！
镜片深深嵌入眉心，七彩光芒与他的鲜血、他的生命精华混合在一起，强行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中，撕裂出一道通往未来的、短暂而模糊的缝隙！
他看到了一副破碎而震撼的画面：
西道由心魔化身所化的恐怖本源（魔念、妖化精魄、怨魂业力、嗔恚执念），如同西条贪婪的毒蛇，正疯狂地撕咬着、吞噬着一枚悬浮在东方不败丹田深处、散发着化神期特有玄奥气息的……道印！那枚道印，形状古朴，蕴含着生生不息、演化万物的本源气息，正是东方不败在雷龙相助下突破化神时所凝聚的——化神印！
而在那西道心魔本源疯狂吞噬化神印的同时，在无尽遥远的虚空深处，一具庞大、残破、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道韵的躯体虚影，正在贪婪地汲取着从化神印中逸散出的本源力量！那具躯体……虽然残破不堪，但杨莲亭从那残留的道韵中，无比清晰地辨认出来——正是灵阙真人那早己在传说中陨落的……长生道体！
它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毁灭黑木崖！
它们的目标是东方不败！
是教主在化神期凝聚的、蕴含了《黄庭经》与《二十西节气剑诀》玄奥的……化神印！
它们要用这枚化神印作为核心引子，重聚灵阙真人当年斩落散逸的心魔本源，最终……重塑那具不死不灭的——长生道体！
“嗬……嗬嗬……”杨莲亭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他想呐喊，想警告，但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眉心碎裂的镜片处疯狂流逝。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酆都鬼帝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再次亮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杨莲亭窥探到了连他都不愿深究的禁忌！
“看到了不该看的……那就彻底湮灭吧。”酆都鬼帝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抬起了整只手臂，无尽的忘川河水仿佛受到召唤，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缠绕着亿万哀嚎怨魂的……漆黑长矛！
矛尖，锁定了眉心嵌着碎片、白发苍苍、气息奄奄的杨莲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莲亭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沾着眉心的鲜血和七彩光芒，在脚下的惨白骨滩上，飞快地画下了几个扭曲、却凝聚了他所有推演精华的符文印记！那是用生命书写的警示！
下一刻，忘川魂矛，带着湮灭一切的死亡气息，轰然刺落！
“轰——！”
骨滩炸裂，七彩光芒如同最后的烟火，在漆黑的忘川河畔猛地爆开，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只有几片更加细碎的太虚镜残片，裹挟着一缕微弱的、属于杨莲亭的神魂印记，如同风中残烛，坠入了那冰冷粘稠、吞噬万物的忘川河中，瞬间消失不见。
酆都鬼帝的黑暗投影缓缓散去，忘川河畔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留下骨滩上那几个被血与光浸染、正迅速被阴气侵蚀的残缺符文，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足以颠覆诸天的惊世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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