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海深处的水压如同万钧巨石，每向下沉一寸，玄渊都能感觉到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依旧双目紧闭，任凭那些带着浓郁阴煞之气的血水冲刷着周身经脉，黑袍在暗流中猎猎作响，仿佛与这片沉寂了亿万年的水域融为一体。
“嗡 ——”
丹田内的幽冥珠突然震颤，玄渊睫毛轻颤，终于从长达百年的坐关状态中挣脱出来。他缓缓睁开眼，瞳孔中翻涌的黑雾如同活物般退散，露出底下近乎透明的虹膜。指尖轻捻，一缕纯粹的幽冥煞气便凝聚成线，在他指缝间灵活游走，最终化作一枚小巧的骷髅头，咧嘴笑着消散在水中。
“百年悟道，总算摸到‘幽冥真意’的门槛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水中荡开层层涟漪。
身侧的冥河老祖缓缓收回搭在他肩头上的枯瘦手掌，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赞许：“你这小子，倒是比你师父当年更有悟性。这‘幽冥化形术’刚入门就能凝聚出‘噬魂影’，换做旁人至少得苦修三百年。”
玄渊翻身行礼，黑袍扫过水底的白骨堆，激起细碎的磷光：“若非老祖以自身本源为引，晚辈也无法在百年内突破瓶颈。”
“罢了，你师父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冥河老祖摆了摆手，巨大的身躯在血水中微微晃动，周身缠绕的幽冥锁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不过你要记住，幽冥之力虽能沟通阴阳，但过度沉溺只会堕入魔道。尤其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穿透厚重的血水望向某个方向，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你感应到了吗？幽都方向的结界波动有些异常。”
玄渊心中一凛，立刻凝神感知。果然，在幽冥血海与幽都交界的地方，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正在剧烈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击九曲黄河阵的残纹。更让他在意的是，那波动中还夹杂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气息 —— 既不属于幽冥，也不属于洪荒，带着一种开天辟地之初才有的混沌感。
“是九曲黄河阵在示警。” 玄渊站起身，黑袍上的水珠瞬间被幽冥煞气蒸发，“老祖，晚辈先行告辞。”
冥河老祖点了点头，随手抛出一枚黑色玉简：“这是《幽冥百鬼录》的下半卷，你且拿去参悟。记住我之前说的话，有些因果，躲是躲不过的。”
玄渊接住玉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时，清晰地感觉到里面封印着无数怨魂的嘶吼。他郑重行礼，转身化作一道黑烟，冲破血海的束缚，朝着幽都洞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穿过幽冥血海与幽都之间的无形屏障时，玄渊刻意放慢了速度。这里的空间法则比血海更加紊乱，随处可见因阴阳失衡而撕裂的空间裂隙，里面漂浮着早己失去意识的残魂。他指尖划过虚空，一道柔和的幽冥之力注入裂隙，那些残魂便如同找到了归宿般，顺着力量的牵引缓缓沉入地底的轮回通道。
“三百年了，这地方还是老样子。” 玄渊轻叹一声。
当年他被师父送到幽都时，这里比现在更加荒芜。要不是偶然发现了三霄仙子留下的九曲黄河阵残纹，恐怕早就被那些从血海溢出的煞气侵蚀了神智。也正是因为守护这座阵法，他才能在幽都这种地方安然修行百年。
距离洞府还有百丈距离时，玄渊终于看清了结界异动的源头。
一道青黑色的光幕正笼罩着整个洞府，表面的符文如同活过来般飞速流转，却在某个点上不断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崩碎。而在光幕之外，几个身影正疯狂攻击着结界 —— 为首的是个长着三首六臂的妖将，手中骨矛带着刺鼻的血腥味；旁边站着几个身着道袍的修士，袖口绣着的截教标志在幽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妖族？截教？” 玄渊的眉头瞬间皱起，“他们怎么敢闯到幽都来？”
就在这时，光幕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金光，那些原本狂暴的攻击瞬间被反弹回去，妖将和截教修士们纷纷惨叫着后退。玄渊的目光立刻被光幕上那道金色的纹路吸引 —— 那纹路蜿蜒曲折，像是一条游动的金龙，散发着的气息与他在血海深处感应到的混沌之气如出一辙。
“这是…… 混沌之力？” 他心中巨震，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洞府门口。
结界内，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正蜷缩在寒玉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她怀里紧紧揣着半块残破的玉片，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金光，与光幕上的符文遥相呼应。少女的呼吸极其微弱，但玄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身上的气息 —— 那是属于玉虚宫修士特有的清灵之气，只是此刻被浓郁的血腥味和煞气掩盖了大半。
“玉虚宫的人？” 玄渊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缓缓抬手，指尖按在光幕上。那些狂暴流转的符文像是受到了安抚般，渐渐平息下来，露出光幕下少女那张沾染着血污却依旧清丽的脸庞。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腕间那半块玉片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玉片的边缘并不平整，显然是被人强行掰断的。但露出来的断面却异常光滑，上面刻着的纹路玄渊再熟悉不过 —— 那是只有混沌玉牒上才有的 “大道真言”。当年他在师父的遗物中见过一次拓本，虽然只有寥寥数笔，却让他感悟了整整十年。
“混沌玉牒的碎片……” 玄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会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他突然想起冥河老祖之前说的话 ——“有些因果，躲是躲不过的”。难道老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就在玄渊沉思之际，寒玉床上的少女突然动了动。她艰难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到玄渊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警惕，随即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绝望。
“你是谁？” 少女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嘴角的伤口，“这里是…… 幽都吗？”
玄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在光幕上轻轻一点。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青黑色的符文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洞府原本的模样。他能感觉到，少女怀里的玉牒碎片似乎因为结界的消失而微微震动了一下，表面的金光也黯淡了几分。
“这里是幽都洞府。” 玄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我叫玄渊，是这里的守护者。”
少女听到 “幽都” 两个字时，紧绷的神经似乎突然松懈下来，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她挣扎着想从寒玉床上坐起来，却因为灵力耗尽而重重摔回床上，发出一声闷哼。
“你怎么样？” 玄渊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却在触及她衣袖的前一刻停住了动作。
少女的衣袖被鲜血浸透，里面隐约能看到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己经结痂，有些却还在不断渗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臂上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周围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中了某种阴毒。
“没事……” 少女咬着牙，倔强地想再次坐起，怀里的玉牒碎片却突然滑落，掉在寒玉床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玄渊的目光落在碎片上，清晰地看到上面刻着的 “道” 字。这个字与他在师父拓本上见过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残缺，仿佛蕴含着某种未完成的使命。
“这碎片……” 他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少女急促的呼吸声打断。
少女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苍白，嘴唇发紫，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死死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原本就微弱的气息变得更加急促，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不好！是化血神刀的余毒发作了！” 玄渊立刻反应过来。
幽冥道侣：从洪荒开始虐渣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幽冥道侣：从洪荒开始虐渣最新章节随便看！他之前就注意到少女身上有化血神刀的气息，只是没想到毒性发作得这么快。这种毒以万妖之血炼制而成，专克修士的灵力，若是不能及时解毒，不出半个时辰，她的经脉就会被毒素彻底侵蚀，神仙难救。
玄渊没有丝毫犹豫，俯身抱起少女，将她轻轻放在寒玉床中央。他指尖划过少女的手腕，一缕精纯的幽冥之力顺着指尖注入她的体内，试图暂时压制住毒素的蔓延。
“忍着点。” 他低声道。
幽冥之力刚进入少女体内，就遭到了强烈的抵抗。那是一股清灵纯粹的力量，显然是玉虚宫的护体罡气。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少女体内激烈碰撞，让她痛苦地闷哼出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别抵抗！” 玄渊加重了语气，“你想活命就放松心神！”
少女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玄渊趁机引导着幽冥之力绕过罡气的防御，精准地包裹住那些正在侵蚀经脉的毒素。他能感觉到，这些毒素如同附骨之疽，紧紧黏在经脉壁上，每剥离一丝，都会让少女的身体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掉在一旁的玉牒碎片突然飞起，悬浮在少女头顶。碎片表面的金光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柔和的光芒，而是化作无数道金色的丝线，顺着少女的百会穴注入体内。
玄渊惊讶地发现，那些原本顽固的毒素在金光的照射下，竟然像冰雪般迅速消融。而少女体内的罡气也变得温顺起来，与他的幽冥之力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共同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混沌之力…… 果然能净化一切阴邪。” 玄渊喃喃自语。
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丝毒素被清除时，玄渊终于松了口气。他收回手，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然有些发黑 —— 显然是在排毒过程中不小心沾染了少许毒素。他随手一挥，一股幽冥之力便将毒素净化，抬头看向寒玉床上的少女。
少女己经沉沉睡去，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爹…… 娘…… 不要……”
玄渊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玉牒碎片上。碎片此刻己经恢复了平静，安静地躺在少女的胸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紫穹…… 这就是你让她来找我的原因吗？” 他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三百年前，他在洪荒游历的时候，曾与人族修士发生冲突，被数十人围攻。当时正是紫穹路过，出手救了他一命。临别时，紫穹曾笑着说：“玄渊道友，他日若是有难，可来昆仑山下的紫府找我。”
那时的他只当是句客套话，没想到三百年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到紫穹的后人。
玄渊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少女脸上的血污。当他的指尖触到少女眉心时，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 那是属于玉虚宫 “八九玄功” 的气息，虽然还很微弱，却异常精纯。
“竟然还练了八九玄功……” 玄渊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他转身走到水池边，从水里捞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往生莲。这莲花以幽冥煞气为养分，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花瓣蕴含着极其精纯的生机，正好用来调理少女受损的经脉。
将往生莲放在石桌上，玄渊取出一把小巧的玉刀，小心翼翼地将花瓣一片片割下。淡紫色的花瓣刚离开花茎，就散发出浓郁的清香，让整个静心殿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芬芳。
“当年你父亲帮我解毒时，用的也是这往生莲。” 玄渊一边将花瓣捣成泥状，一边轻声说道，仿佛在对沉睡的少女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总说，幽冥与洪荒本是一体，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现在看来，他说的是对的。”
捣好的莲泥呈现出淡淡的紫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玄渊取来一个干净的玉碗，将莲泥放进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滴金色的液体 —— 正是他从冥河老祖那里得到的混沌真水。
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立刻产生了奇妙的反应。莲泥渐渐变成了淡金色，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有无数个微小的符文在流转。
“好了，这药能帮你修复经脉。” 玄渊将玉碗放在床边，转身看向洞外，“至于那些追兵…… 敢闯到幽都来撒野，总得付出点代价。”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周身的幽冥煞气如同潮水般翻涌起来，在身后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黑龙虚影，张开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
洞口的阳光透过夜明珠的折射，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玄渊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阴影中，宛如执掌阴阳的判官。
“逆火老妖，截教……”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尖的幽冥之力凝聚成一把漆黑的匕首，“三百年没活动筋骨了，正好陪你们玩玩。”
说完，他转身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静心殿的阴影中。寒玉床上的少女依旧沉睡着，只是不知何时，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胸口的玉牒碎片轻轻颤动，表面的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秘密。
幽都洞府外，风声依旧呼啸，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些原本潜伏在暗处的阴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纷纷缩回了藏身之处，整个山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寒玉床上那碗淡金色的药汁，还在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映照着少女那张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也映照着这个即将被彻底改变的幽都洞府。
玄渊并不知道，当他踏出洞府的那一刻，冥河老祖留在《幽冥百鬼录》里的一段话突然亮起：“混沌初开，阴阳分立，幽冥有主，玉虚有承，二者相遇，洪荒变天。”
而此刻的玄渊，正站在九曲黄河阵的残纹前，看着那些西散奔逃的妖将和截教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想走？问过我了吗？”
黑色的幽冥之力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追兵，此刻在玄渊面前如同蝼蚁般脆弱，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很快就被幽冥之力吞噬，化作一缕缕精纯的能量，融入幽都的土地中。
玄渊站在一片狼藉的山谷中央，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的阴云不知何时散去了少许，露出一轮残缺的月亮。
“紫穹，你的女儿，我会护住的。” 他轻声说道，声音消散在风中，“但有些债，总得有人来还。”
说完，他转身走回洞府，将外面的血腥与杀戮彻底隔绝。静心殿里，少女依旧沉睡着，胸口的玉牒碎片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玄渊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少女的睡颜。月光透过洞府顶部的缝隙洒进来，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之前的倔强，多了几分少女应有的娇憨。
他伸出手，想要再次探查一下她的伤势，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罢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玄渊收回手，转身走到石室门口，“有些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石门缓缓关闭，将两个世界彻底隔开。寒玉床上，少女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仿佛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而在石室里，玄渊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那枚从冥河老祖那里得到的黑色玉简。玉简上的 “幽冥百鬼录” 五个字正在缓缓发光，仿佛预示着什么即将到来的风暴。
幽都的夜，还很长。但对于紫瑶和玄渊来说，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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