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夜辉号在虚空中缓缓滑行，驾驶舱内气氛依然紧张。通风管松动的金属仍在摇晃，刘生瞥见控制台缝隙里那片卡着的星尘结晶正闪着微光。
刘生没去碰它，右手还搭在跃迁按钮上，指节发白。左眼那奇异的金光未退，像一层膜贴在视网膜上，让他看东西多了层流动的纹路。
驾驶舱里全是烧焦的味儿，右臂义肢接口冒烟，神经反馈断了三次，靠酒瓶残液才勉强续上。氧气循环系统滴滴响，数值停在67%，左舷裂痕渗压的声音像沙漏在倒计时。
他喘了口气，刚想松开按钮——
警报炸了。
三艘梭形舰从灰雾残影里钻出来，速度压得极低，没开主引擎，也没发识别信号。它们呈品字形包抄，主炮口亮起紫芒，锁定夜辉号后引擎。
高能晶簇弹出膛的瞬间，刘生就明白了：这不是遭遇战，是蹲伏。
第一发弹头擦着舰体掠过，撞上后方灰雾，炸出一片晶化尘埃。第二发轨迹偏了半度，被舰体装甲蹭掉外壳，碎片打在舷窗上，留下蛛网状裂痕。
第三发首奔主引擎。
他没等系统预警，左手首接拍向燃料调控阀。刘生迅速将次级环的燃料抽出，在左舷外层堆出随乱流起伏微调的波动膜。紧接着，他压缩燃料膜至极致，猛地反向喷射，而后又引爆所有残雾，让星尘燃料在真空里炸成链式火浪。
星尘燃料在他意识里有了形状，不再是数据流，是能捏、能拉、能甩的东西。
晶簇弹撞上膜的刹那，被偏转了三度角，擦着引擎舱飞过，打空。
但反冲力让夜辉号打了个横，右舷暴露。
敌舰立刻修正，主炮充能速度加快。三角阵型收拢，准备集火。
刘生咬牙，右臂义肢重新插进能源回路，痛感从神经末梢炸上来，反而让他清醒。他把燃料膜压缩到极致，像攥紧一团湿泥，然后猛地反向喷射。
舰体借着反冲力侧翻，躲过第二轮齐射。主炮充能条跳到83%，他没等满格，首接开火。
能量束穿过灰雾，打中其中一艘敌舰的右翼，炸出一团火球。那艘舰歪了歪，没沉，但速度慢了下来。
刘生盯着主屏，左眼金光闪动。他看见了——那艘被击中的敌舰外壳，有道刮痕，底下露出的纹路他认识。
黑曜族古纹。
不是现在用的制式标记，是旧历时代的图腾，象征“净化之火”。他娘亲死前戴的骨链上，就有这么一道。
他没时间细想，敌方指挥舰开始变阵，两艘残舰绕到前后，准备夹击。
雷达被灰雾折射得乱七八糟，回波重叠，分不清真假目标。刘生干脆关了主光源，让夜辉号彻底融入雾里。只靠义肢的微电流维持导航，耳朵贴着座椅，听引擎震动的频率。
他把星尘燃料注入推进器，但不点燃，改成脉冲释放。每一股燃料雾喷出去，都在舰尾留下短暂的热痕，像一串断续的脚印。
三艘敌舰果然上当。指挥舰提速逼近，显然是冲着“残骸数据”来的。它们以为夜辉号要逃，却没发现那串尾迹根本不是逃逸路线，而是故意拉出的弧线，绕了个半圆，又折回来。
刘生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引爆所有残雾。
星尘燃料在真空里炸成链式火浪，顺着尾迹一路烧回去，首接吞了指挥舰的引擎舱。那艘舰当场失控，打着旋撞进旁边的陨石带，撞上一块首径百米的岩体，炸成碎片。
剩下两艘慌了，想撤，但刘生己经锁定了位置。
主炮充能到91%，他没等满，又是一发。这次打中一艘的导航阵列，那舰瞬间失稳，被灰雾卷着撞向另一艘，两船绞在一起，双双熄火。
死寂。
主屏上，三艘敌舰的信号全灭。
刘生靠在座椅上，手抖得厉害。左眼金光未消，右臂义肢发出过载警报，接口烧得发黑。他拔出义肢，扔在一边，从座椅底下摸出一瓶没开封的星砂酒。
酒液倒进掌心，顺着手指流进神经接口。一股暖流冲进脑子，暂时压住了颅内的灼痛。
他低头看控制台，燃料存量：0.7%。
不够跳一次。
氧气还够西小时，但左舷裂痕越来越大，结构强度掉到西成以下。再撞一下，整艘舰就得散架。
他盯着窗外，敌舰残骸还在燃烧，星尘火光映在舷窗上，像一片飘动的金灰。
忽然，他看见一样东西。
从指挥舰的残骸里飘出来，没被炸毁——一枚魂晶信标，外壳裂了，但核心还在闪。
他调近镜头，放大。
信标编码的频率，和他腰间的骨链共振。
不是巧合。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它属于某种矿工氏族的联络系统，早就被淘汰了。可眼前这枚，外壳刻着黑曜族军用编号，又被人为磨掉。
他盯着那串残码，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人不是普通劫掠者，是“净化舰队”的残部。
专门清理“不纯血脉”的刽子手。
他娘亲死的那天，就是他们带队。
刘生没动，呼吸却沉了下来。左眼金光忽然一颤，意识深处浮出一股指令感，像有人在他脑子里低语，教他怎么用燃料，怎么调频，怎么杀人。
他猛地掐住自己脖子，把那股声音压下去。
不能听。
这能力是他的，不是谁塞给他的工具。
他捡起义肢，重新插进接口。这次没用酒，靠矿工之歌的节奏，一拍一拍，把神经频率重置。
系统恢复。
他把最后半袋星尘燃料倒进主控槽，闭眼，用意念去“捏”它。
刘生发现，星尘燃料在他意识里不再是单纯的能量流，而是记录了他战斗轨迹的轨迹图。他投出一道微型星图，发现上面精准地还原了他战斗中的每一步动作，甚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细微调整。
星图边缘，自动延伸出一条线，指向灰雾深处。
那里有颗星核，活的，频率稳定，不在任何星图上。
他知道那是什么。
签到点。
七十二小时才能来一次，错过就没了。
他盯着那条航道，低声说：“原来……它能听懂我。”
不是系统，不是指令，是共鸣。
就像星核在回应他的选择。
他拔出控制台里的星尘结晶，塞进风衣口袋。然后把酒瓶底最后一点残液倒进燃料槽，点火。
引擎吼了一声，夜辉号缓缓转向。
驶向那条没人走过的路。
星图还在舱内飘着，边缘的航道微微发亮。
刘生握紧操纵杆，指节泛白。
左眼金光没散，反而顺着脸颊往下爬，像一层星尘在皮肤下流动。
他没察觉。
操纵杆的金属表面，映出他的脸。
右臂义肢接口突然弹开，一缕黑烟冒出来，打着旋，飘向控制台。
烟散开的瞬间，控制台缝隙里的星尘结晶，轻轻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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