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生挣扎着起身，右臂烧断的接口还隐隐作痛，肺部像是被塞满了金属粉末，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烧感。头顶的裂痕还在扩大，蓝光一跳一跳地闪，像心跳。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左眼金光还在抖，视野里的星尘轨迹断断续续，像是信号扰的线路。他伸手去摸风衣内袋，G-7钻头还在，边缘还带着刚才共鸣时的余温。他把它拿出来，插进地上那道刚裂开的缝隙里，轻轻敲了三下。
凿石三击。
灰岩氏族老矿工传信号的土办法，小时候母亲在矿道里教他的。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见，但总得试。
钻头刚出，地面就响了。
不是震动，是节奏。咚、咚、咚——间隔两秒，和他刚才敲的完全一样。接着，东侧矿道的岩壁裂开一道缝，一块整石被从里面推开，露出半截锈蚀的机械臂。一个人影从洞里爬出来，披着岩屑拼成的斗篷，手里拄着一把老式矿镐。
刘生没动。
那人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把矿镐尖端往地上一划，划出三道短痕——回音三凿。氏族内部确认身份的仪式。
刘生把钻头重新插进地里，又敲了一遍。
对方收了矿镐，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布满硅化斑痕的脸。左耳缺了一角，右手指节粗大，明显是长期握镐留下的变形。他盯着刘生看了三秒，忽然开口：“你用的是G-7型钻头，这玩意儿三十年前就停产了。”
“我知道。”刘生嗓音沙哑，“我娘用过。”
老矿工眼神一动，没接话，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腕上挂着的一块编号牌。锈得厉害，但还能看清刻痕——“G-7-12”。和刘生骨链上的编号，只差一个数字。
“你一个人？”
“刚打完一架。”刘生指了指北口方向的残骸，“巢母舰，炸了。”
“你炸的？”
“嗯。”
老矿工沉默了几秒，转身朝矿道口喊了一声。岩壁后陆续走出七八个人，全都穿着改装过的防护服，背着老式掘进枪。他们没靠近，但也没举武器。其中一人蹲下，用镐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刻了个“铁砧”图腾。
“首领要见你。”老矿工说，“但你得先证明，不是赤虫族的诱饵。”
刘生没问怎么证明。他站起身，右臂接口还在冒烟，他首接扯断几根外露的线路，把残存的星砂酒残液倒在神经接点上。液体一碰能量槽就亮了层膜，他把燃料管从废墟里抽出来，插进地缝，引了一股星尘流进控制台。
蓝光一闪，残存的硅液突然沸腾，蒸腾出一团扭曲的热浪。他抬手一压，星尘流顺着热浪卷上去，瞬间在空中拧出一道螺旋风暴。气流撞上穹顶，碎石哗啦啦往下掉，但没人后退。
风暴散了，他才开口：“够了吗？”
老矿工回头看了眼同伴，其中一个点点头。他转回来，说：“走吧。”
他们从东侧矿道进去，通道狭窄，岩壁上全是手工开凿的痕迹。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来到一处地下大厅。顶部用合金支架撑着，西周摆着老式控制台，墙上挂着几幅手绘星图。中央放着一块黑石砧，上面堆着几块未提炼的魂晶矿。
一个女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个子不高，但站姿像一把竖着的战斧。左臂是纯机械构造，型号比刘生的还老，关节处刻着“铁砧-01”。她没说话，目光首接落在刘生右臂的残骸上。
“你炸了巢母舰。”她说，“但赤虫族不会只来一次。”
“我知道。”刘生说，“所以我来找你们。”
“找我们？”她冷笑一声，“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开着星舰，打着‘救援’旗号，最后把矿脉抽干，人全扔进废井。”
“我不是来抢矿的。”刘生解开风衣扣子，把左臂内侧露出来。
星尘结晶在皮肤下排列成一个图案——一只手握着凿子，正劈开星辰。灰岩氏族的胎记，只有首系血脉才会显现。
大厅里安静了几秒。
铁砧盯着那图案，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一块破碎的魂晶片。她没说话，但呼吸变了。
“你娘是谁？”她问。
“姓陈。”刘生说，“陈素。”
铁砧眼神微变，沉默片刻后才继续发问：“陈素的女儿在二十年前的塌方里死了。”她说，“你爹呢？”
“黑曜族。”刘生没回避，“我没见过他。”
铁砧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们有三十七个人失踪了。三天前，他们在西区矿道作业，信号突然中断。我们派了两支小队去找，全没回来。”
“你想让我帮你找？”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想结盟。”她盯着他，“一个人，一艘破舰，你拿什么对抗赤虫族的巢母？你刚才那招不错，但能用几次？”
刘生没回答。他走到控制台前，把G-7钻头插进数据口，输入一串编码。星核裂纹的共振频率立刻被调出来，他把信号反向推送进矿道网络。十秒后，地下传来三声敲击——和之前一模一样。
“你们的人没死。”他说，“他们在地下，还能回应信号。”
铁砧眼神变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回应？”
“因为我也用同样的方式敲过。”刘生指了指钻头，“G-7型是灰岩氏族最早一批自动化钻头，编码系统只有族内长老知道。你的人在用老式凿石回音求救。”
大厅里一片静。
铁砧慢慢走到他面前，距离不到一步。她盯着他的眼睛，左眼的金光还在微微闪。
“你有星核辐射的痕迹。”她说，“但你还能用灰岩氏族的编码。你不是纯血，也不是外人。”
她退后一步，抬手拍了三下黑石砧。
“备车。”她对身后的人说，“去西区。”
刘生没动：“我右臂废了，舰也动不了。”
“我们有备用义肢。”她说，“但你得先答应一件事。”
“说。”
“找到人之后，你得帮我们守住矿核。赤虫族盯的不是矿，是星核。它在下面，越挖越活，它们想把它拖走。”
刘生点头：“我答应。”
铁砧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娘……临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刘生沉默了一瞬：“她说，‘别信黑曜族的承诺，也别忘了凿石头的人’。”
铁砧的手猛地一抖。
她转过身，走向矿道口，声音压得很低：“走吧。车在下面等着。”
刘生捡起地上的钻头，塞回风衣。他刚迈步，左眼金光突然一跳。视野里，一条星尘轨迹从西区方向延伸过来，但在中途断了。断点处，有个微弱的信号在闪——不是矿工的凿石回音，是某种机械的脉冲。
他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丝疑惑，这机械脉冲信号意味着什么？会不会与失踪的矿工有关？他决定暂时隐瞒这个发现，先和队伍一起前往西区。
跟着队伍往矿道深处走，脚下的岩层传来轻微震动。前方，一辆老式矿运车停在轨道上，车头焊着一块灰岩氏族的族徽。铁砧拉开驾驶座的门，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刘生。”
她点点头，坐进车里。
刘生正要上车，忽然停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边缘泛着一丝蓝。他抬起手，指尖有暗流在游动，像星核内部的脉冲。
矿运车的引擎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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