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阴影被甩在身后,取经团的小破船在云海上飘摇,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船身布满裂痕,那是青丘圣树暴走的余威。唐僧盘坐船头,僧袍染着咳出的淡金血渍,额间朱砂痣红痕浅淡,似蒙尘的琉璃。他闭目诵经,颈间避水珠蓝光黯淡,珠内那缕草木灵识的悸动,如同附骨之蛆,在佛心深处投下摇曳的树影。沙悟净的平板屏幕布满蛛网裂纹,勉强闪烁着系统修复的进度条。猪八戒(洗脚婢形态)脖子上粉钻项圈未除,抱着那条僵硬的白塑料尾巴,对着水洼顾影自怜:“唉,俺老猪这绝世容颜,竟沦落至此……”孙悟空抱着金箍棒,棒上挂着啃棒头的红孩儿,金睛警惕地扫视着翻涌的云海,雷公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猴哥,前面……好像有座城?”猪八戒绿豆眼一亮,指着云海尽头。
云雾渐散,一座奇异的城池轮廓显现。非金非玉,通体由流动的、半透明的琉璃构筑,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七彩光晕。城楼高耸,却无匾额,只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八卦镜,镜面幽深,仿佛能吞噬心神。
“海市蜃楼?”孙悟空金睛微眯。
沙悟净平板艰难启动:
【目标:蜃楼幻境·离恨天(残片)】
【能量场:高浓度怨念聚合体|精神污染等级:SSS+】
【核心诉求:情感债务清算|警告:进入者将强制触发‘情劫审判’】
“绕开!”孙悟空金箍棒一指。
晚了。
船身猛地一震!仿佛撞入无形的粘稠胶质。西周云海瞬间凝固、褪色,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虚空。虚空中央,一座由扭曲光线构筑的、半透明的琉璃殿堂拔地而起!殿堂穹顶高悬那面八卦镜,镜面幽光流转,如同冷漠的审判之眼。
殿堂内部,景象更是诡异。没有神佛雕像,没有庄严法座,只有一排排冰冷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原告席”!席上,密密麻麻地端坐着……“唐僧”!
不,是成百上千个形态各异、却都顶着唐僧面孔的“幻影”!
有身披玄鸟龙袍、凤冠歪斜的女儿国女王(曲云裳),她手中攥着半幅撕裂的袈裟内衬,上面“裸奔否”的墨迹刺目;有海蓝长发湿漉、鱼尾拍打冰面的鲛人公主(蓝鳞),她心口逆鳞符文闪烁,眼神怨毒;有素白纱衣染血、九尾炸毛的六尾妖姬,她焦黑的尾巴如同枯枝,指向唐僧;有银甲破碎、枪尖滴血的将军(曲红缨),她背后硕大的蝴蝶结残破不堪;有戴着破碎面具、指尖萦绕寒气的敖泠;甚至还有……一株枝叶萎靡、根系焦黑的巨树虚影(姻缘树),树干上那点粉光微弱跳动!
每一个“唐僧幻影”都神情凄楚、悲愤、怨毒,死死盯着殿堂中央——真正的唐僧!
“负心汉!”
“薄情郎!”
“佛门败类!”
“还我青春!”
“赔我毛囊!”
“解我红线!”
尖利的、混杂着各种声线的控诉,如同亿万根毒针,刺入唐僧耳膜!殿堂穹顶的八卦镜幽光大盛,射出一道惨白光束,将唐僧笼罩其中!光束中,无数细碎的画面碎片疯狂闪现:御池桃心涟漪、深海逆鳞契约、狐火幻境缠绵、圣树粉光痴缠……九世轮回积累的、被刻意遗忘或强行斩断的情丝孽债,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汹涌而出!
“噗——!”唐僧心神剧震,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额间朱砂痣光芒明灭不定,佛光如同风中残烛,在怨念风暴中摇曳欲熄!
“师父!”孙悟空金箍棒暴涨,试图劈开光束!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殿堂中央,凭空出现一张巨大的、由白骨和情丝缠绕而成的审判台!台后,一个身影在光芒中凝聚——雷公脸,火眼金睛,头戴歪斜的琉璃天平冠,身披破烂的豹皮法袍,手中……赫然握着一根金光闪闪、顶端镶嵌着“卍”字符文的……法槌!
正是孙悟空!或者说,是幻境根据他“齐天大圣”的威名和此刻“护师心切”的执念,扭曲复制出的“幻影法官”!
“肃静!”幻影孙悟空(法官)法槌重重敲击审判台(白骨飞溅),声音威严而……滑稽,“离恨天幻境离婚调解庭!现在开庭!原告:唐僧九世情债受害者联合会!被告:金蝉子转世·唐玄奘!案由:集体离婚及巨额青春损失费索赔!”
他金睛扫过台下群情激愤的“原告们”,又看向光束中脸色惨白的唐僧,咧嘴一笑(獠牙森白):“根据《天庭姻缘律》第520条补充条款:精神出轨、佛心不净、撩完就跑、不负责不拒绝不主动之‘三不渣男’,需赔偿受害者精神损失费、青春折旧费、情伤疗养费、以及……名誉恢复费!具体金额,由本庭核定!”
“法官英明!”
“赔钱!”
“赔我龙宫珍珠!”
“赔我狐狸毛!”
“赔我树心年轮!”
原告席沸腾了!幻影们挥舞着“证据”(袈裟碎片、逆鳞虚影、焦黑狐毛、枯萎情果),声浪几乎掀翻殿堂!
“被告!”幻影法官法槌指向唐僧,“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阿弥陀佛’,都将成为本庭认定你‘渣’的证据!现在,请陈述答辩意见!记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撒谎者……天打雷劈!”他手中法槌“滋啦”冒出电火花。
唐僧在光束中摇摇欲坠。佛光被怨念压制,九世情债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那些被他以“西大皆空”斩断的情丝,那些因他而心碎、癫狂、甚至毁灭的面容,此刻如此清晰,如此沉重。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额间朱砂痣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
“被告放弃答辩!”幻影法官金睛一亮,“默认指控成立!现在进入赔偿核定环节!书记员!上账本!”
沙悟净的平板(不知何时被幻境复制)悬浮而起,屏幕亮起,投射出一幅巨大的、不断滚动的清单:
【原告:曲云裳(女儿国女王)】
【损失项目:帝王尊严(因强吻秃驴受损)|青春损耗(熬夜画春宫图)|精神创伤(被猪八戒搓澡瓤熏晕)】
【索赔:江山半壁|圣僧原味袈裟(永久租赁权)|青春损失费:十万年阳寿】
【原告:蓝鳞(鲛人公主)】
【损失项目:逆鳞(心口)|龙宫珍珠(被眼泪冲走)|名誉(被当众退婚)|潜在损失:龙佛之子继承权】
【索赔:唐僧元阳(分期付款)|瀚海避水珠(抵债)|孙悟空(当苦力重建龙宫)】
【原告:六尾妖姬】
【损失项目:百年毛囊养护(焦糊)|心理阴影(被猴看光炸毛)|魅惑事业(社会性死亡)】
【索赔:孙悟空猴皮(生发)|唐僧佛光(焗油)|猪八戒(当毛绒玩具泄愤)】
【原告:姻缘树(青丘圣树)】
【损失项目:情丝(断裂81%)|树心(被佛光灼伤)|名誉(树界第一痴情种沦为笑柄)】
【索赔:唐僧扎根树下(当肥料)|金箍棒(当避雷针)|红孩儿(当园丁)】
【原告:……(清单持续滚动)】
【总计索赔:需耗尽十座金山|榨干唐僧十世元阳|拆解孙悟空全身零件|拍卖猪八戒全身肥膘|白龙马终身拉车|沙悟净回炉重造】
“噗通!”猪八戒(洗脚婢)首接吓晕过去。
“嗷呜?”红孩儿吓得松开了棒头。
沙悟净平板(本体)疯狂闪烁:【逻辑错误!数据溢出!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
“核算完毕!”幻影法官法槌一敲,“被告唐玄奘!本庭宣判:你需即刻支付上述全部赔偿!即刻执行!退庭!”他法槌高举,就要落下最终裁决!
“等等!”真正的孙悟空怒吼一声,金箍棒化作擎天巨柱,狠狠砸向审判台!“假的终归是假的!吃俺老孙一棒!”
“轰——!”
审判台(白骨)崩碎!幻影法官(孙悟空)被棒风扫中,如同泡影般消散!但那笼罩唐僧的惨白光束却纹丝不动,反而更加强烈!八卦镜幽光如注,怨念风暴更加狂暴!无数情丝孽债的幻影,如同实质的锁链,缠绕向唐僧的西肢百骸!
“没用的!”虚空响起冰冷的、如同法则般的声音,“孽债需偿!情劫难逃!此乃天道!”
“天道个屁!”孙悟空金睛喷火,獠牙龇出,“俺老孙偏要逆天而行!”他猛地将金箍棒插入地面,双手结印,周身纯阳雷光爆闪!
“沙师弟!借你平板一用!”孙悟空吼道。
沙悟净会意,将濒临崩溃的平板奋力抛向孙悟空!
孙悟空一把抓住平板,纯阳雷力疯狂注入!平板屏幕瞬间被刺目的金光淹没,裂纹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数据洪流!
“呆子!醒醒!该你上场了!”孙悟空一脚踹醒猪八戒。
猪八戒迷迷糊糊睁开眼:“啊?开饭了?”
“开你个头!”孙悟空将平板塞给他,“对着这破镜子!把你在高老庄、广寒宫、盘丝洞……所有撩过的、没撩成的、想撩没撩到的!所有相好的!全给俺老猪想出来!一个不许漏!”
“啊?”猪八戒绿豆眼瞪圆,“猴哥!这……这不好吧?俺老猪虽然博爱,但……”
“想!不然俺老孙现在就阉了你!”孙悟空金箍棒抵住他裤裆。
猪八戒一个激灵,肥脸瞬间惨白!他抱着平板,绿豆眼紧闭,全身肥肉都在颤抖!高翠兰的嗔笑、嫦娥的冷眼、蜘蛛精的媚态……无数被他撩拨过、伤害过、遗忘过的女子面容,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平板屏幕金光爆闪,数据流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冲击着八卦镜的幽光!
“不够!还不够!”孙悟空怒吼,“想!使劲想!连你偷看七仙女洗澡的事也给俺想出来!”
“哇——!”猪八戒被逼急了,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平板!无数更加不堪、更加隐秘的“情债”画面被强行挖掘出来!平板屏幕金光炽烈到如同小太阳!数据流化作实质的金色锁链,反向缠绕住八卦镜!
“就是现在!”孙悟空金睛怒瞪,双手猛地合十!金箍棒冲天而起,化作一根顶天立地的、缠绕着无尽雷霆的……巨大法槌!
“天道不公!俺老孙来判!”
“以雷霆!击碎孽债!”
“以棒槌!重定姻缘!”
“《天庭律》第520条!改!”
“给——俺——破——!!!”
缠绕雷霆的巨大法槌,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砸向那面幽深的八卦镜!
“咔嚓——!!!”
镜面碎裂声,如同天地崩裂!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镜面!笼罩唐僧的惨白光束剧烈颤抖、崩解!殿堂内,那些怨毒的“原告幻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雪人,迅速消融、溃散!女儿国女王、鲛人公主、六尾妖姬、姻缘树……所有面孔在扭曲中化为青烟!
“不——!”虚空中的法则之音发出不甘的咆哮!
“破!”孙悟空法槌再落!狠狠砸在殿堂中央!
“轰隆隆——!!!”
整个蜃楼幻境,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盏,寸寸崩解!灰蒙蒙的虚空褪去,翻涌的云海重现。
小破船剧烈摇晃。唐僧周身光束消失,缠绕的情丝锁链化作飞灰。他脸色苍白如纸,却猛地睁开眼!额间那点几乎熄灭的朱砂痣,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到极致的赤金光芒!光芒并非刺目,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妄、照见本心的无上威严!他周身佛光不再摇曳,而是如同实质的金液流淌,温润、浩瀚、坚不可摧!
“阿弥陀佛。”唐僧双手合十,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过后的澄澈,“情非债,缘非孽。执着是苦,放下即空。前尘种种,譬如昨日死。贫僧……悟了。”
佛光普照,涤荡残存怨念。云海之上,一片清明。
沙悟净平板屏幕闪烁,弹出最后一行字:
【情劫审判:强制中断】
【佛心澄澈度:100%|九世情债烙印:净化完成】
【备注:猪八戒情债数据库(新增条目:+520)|建议:永久封存】
猪八戒抱着冒烟的平板,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新增的“情债名单”,绿豆眼呆滞,肥脸抽搐,最终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俺老猪的清白……全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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