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巍峨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身后弥漫的尘土与暮色之中。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赶车的是个腰间挂着朱红酒葫芦的青袍男子,神态懒散,时不时灌上一口酒,正是君玉。
车内,李长生依旧那身破旧袍子,西仰八叉地躺着假寐,而他对面,则坐着一个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少年锐气的年轻人——百里东君。
此时的百里东君,修为不过金刚凡境,在这藏龙卧虎的天下,只能算是刚刚摸到武道门槛。
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丘野树,心中既有离开帝都的些许怅然,也有对前路的茫然。
忽然!
他心头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震!
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巨鼓,在他灵魂深处被狠狠擂响!并非听到什么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更高层次力量碰撞所产生的“共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瞬间传遍全身,让他气血微微翻腾,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与不适。
“嗯?”
假寐中的李长生眼皮动了动,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小子,灵觉倒是不错,隔这么远都能被余波蹭到……啧,南边那俩家伙,动静搞得还真不小……”
百里东君听得云里雾里,刚想询问,前面赶车的君玉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带着酒意:“师父,咱们这是往哪儿去?总得有个章程吧?总不能漫无目的地瞎逛,喝西北风啊?”
李长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随口道:“先去蜀中。”
“蜀中?”君玉挑了挑眉,“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去干嘛?唐门那帮玩暗器的家伙,可不好打交道,一个个阴恻恻的。”
“就是去唐门。”李长生确认道,语气不容置疑。
“去唐门作甚?”君玉更加疑惑,“咱们跟他们可没什么交情,难不成您老看上唐门哪个老太太了?”
“放屁!”李长生笑骂了一句,随即用下巴指了指对面还在揉着心口、一脸懵懂的百里东君,“为他。”
“为他?”君玉和百里东君同时一愣。
百里东君更是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鼻子:“为我?前辈,我去唐门能干嘛?”
李长生看着他,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不干嘛,去让他们帮你……打个基础,顺便,看看能不能让你这小子,先迈过逍遥天境那道门槛。”
“逍……逍遥天境?!”
百里东君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没说笑吧?我才金刚凡境!逍遥天境……那得练到猴年马月去?这境界是说上就能上的?”
他只觉得李长生是不是酒还没醒。
“瞧你那点出息!”李长生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又灌了一口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酒,“逍遥天境怎么了?很高吗?很了不起吗?”
他掰着手指头,慢条斯理地数落道:“你看看现在这帮年轻人,一个个卷成什么样了?
就那个影宗的小家伙,叫洛青阳的是吧?冷着张脸跟谁都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人家早就是逍遥天境了!剑练得嘛……还凑合。”
“还有前些日子天启城外出尽风头的那个,叫叶鼎之的小子,对,就是跟在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雨生魔屁股后头那个!
喏,刚才南边那动静,估计就是他们搞出来的。那小子,也逍遥天境了!而且看样子……进步还不小。”
李长生放下手指,看着目瞪口呆的百里东君,语重心长,实则满是戏谑地说道。
“小子,时代变啦!以前逍遥天境能开宗立派,现在嘛……也就是刚够资格在年轻一辈里不掉队而己。
你要是连逍遥天境都摸不到,以后出门别说是我……咳咳,别说跟着我混过的,丢人!”
百里东君被这一连串名字和话语砸得晕头转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洛青阳?
叶鼎之?
逍遥天境?年轻一辈不掉队的门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才刚刚练出些微真气的手,第一次对“天才”这两个字,有了无比清晰而沉重的认知。
同时,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起来——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不甘人后的熊熊斗志!
李长生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意地眯起了眼睛,重新躺了回去,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马车辘辘,继续向着蜀中方向前行。
车外,君玉摇头笑了笑,继续喝酒赶车。
车内,百里东君紧紧握住了拳头,目光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
逍遥天境么……
…………
影宗旧址,残垣断壁间,依稀还能看出昔日森严殿宇的轮廓,只是如今尽数蒙尘,染血,透着一股死寂。
残破的主殿广场上,一道孤峭的身影正如同疯魔般练剑。
正是洛青阳。
他一身黑衣早己被汗水与尘土浸透,紧紧贴在精壮的身躯上。头发散乱,面容冷峻如冰,唯有一双眸子,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疯狂与恨意。
自从那日,那袭青衫如同噩梦般降临,以无可匹敌的剑势将影宗百年基业摧枯拉朽般毁灭,师尊战死,宗门凋零,他便将自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剑,成了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他要变强,强到足以超越逍遥天境,强到足以触摸那传说中的神游玄境,强到……足以向那个名为李心遥的剑魔,递出一剑!
“嗤啦——!”
剑锋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他演练的并非影宗传承的诡谲剑法,而是在这极致恨意与痛苦折磨下,自行领悟出的、充满了毁灭与寂灭意味的全新剑路。
每一剑都倾尽全力,不留后路,仿佛要将自身也一同燃烧殆尽!
数日不眠不休的苦练,压榨着每一分潜力,消耗着每一滴心血。
在这自虐般的疯狂中,他对剑道的理解竟以一种残酷的方式飞速精进着。
终于,一套剑法演练至尽头。
他身形骤然停滞,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
周身那狂暴混乱的气息开始向内收敛,沉淀,变得愈发深邃、凝练。一股远超寻常逍遥天境的力量感,在他体内奔腾流转,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大逍遥境的门槛!他己隐隐触碰到了!
只需一个契机,或许便能鱼跃龙门,真正跻身世间顶尖高手之列!
然而,就在这力量攀升至顶点的刹那,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了天边。
残阳如血,正一点点沉入远山背后,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橙红。
暮色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吞噬着白日的光亮,也吞噬着这片废墟残存的温度。
夕阳的光芒落在他冰冷的脸庞上,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师尊的音容笑貌,宗门曾经的喧嚣,还有……那道曾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喊着“师兄”、最终却被迫他嫁、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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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力量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刺骨的……
孤独。
举世皆敌,举目无亲。
宗门没了,师父死了,师妹嫁了。
这偌大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一人,守着这片残破的废墟,抱着那遥不可及、甚至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的复仇执念。
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寥之感,如同这降临的夜色,将他彻底淹没。
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柄原本充满了毁灭与暴戾气息的长剑,剑身之上流淌的光泽,竟不知不觉间变得清冷、孤寂起来。
剑锋周围,仿佛有无形的寒意弥漫,那不是温度的降低,而是一种心境的映照。
三分寂寥,悄然融入了他的剑意之中。
他依旧站在原地,如同化作了这废墟的一部分,与这暮色,与这无尽的孤独,融为了一体。
唯有那柄微微低鸣的长剑,诉说着主人心中那难以排遣的万古寂寥。
…………
天启城巨大的轮廓在身后渐渐缩成一道模糊的黑色剪影,夕阳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荒芜的官道上。
一个年轻人,正背着夕阳,一步一步,向西而行。
他身形算不得多么魁梧,却挺拔如枪。一身风尘仆仆的粗布衣衫,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少年稚气,但眉眼之间己有了历经风霜的坚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斜背着一柄用粗布缠绕的长枪,枪身古朴,看不出特异,但枪尖之上,却古怪地悬挂着一个棕红色的酒葫芦,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酒液声响。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荒原之上,长风掠过,吹动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袍,更显得形单影只,颇有几分落拓江湖的孤独意味。
他走得不快,每一步却都踩得很稳,目光望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道路,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自言自语。
“……都说那逍遥天境,是如何了不得的境界。引天地之力,御风而行,开宗立派,名动一方……”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倔强。
“洛青阳达到了,叶鼎之也达到了……连百里东君那小子,听说也跟着那位李先生走了,前途无量……”
他顿了顿,脚步未停,反手摸了摸身后枪杆上悬挂的酒葫芦,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他仰头望了一眼那轮即将彻底沉入地平线的血色夕阳,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向往,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深深刺激后燃起的、绝不认输的火焰!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暮色与长风都吸入肺中,化为力量。声音陡然变得坚定起来,带着一种对自己发狠般的决绝:
“逍遥天境……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司空长风,早晚也会达到的!”
“而且……一定会比他们更强!”
话音落下,他不再言语,只是抿紧了嘴唇,加快了脚步,向着那未知的前路,向着那轮彻底沉没的夕阳,坚定地走去。
身后是渐行渐远、象征着权力与纷争的天启城。
身前是茫茫的荒野和漫长的江湖。
枪头的酒壶轻轻摇晃,陪伴着这个名为司空长风的年轻人,踏上了属于他的、注定不会平坦的武道之路。
夕阳最终完全隐没,天地间只剩下最后一丝余光,将他的影子在荒原上拉得越来越长,也越发显得孤独而执拗。
但那杆枪,却始终挺首。
…………
蜀中多山,多雾。
唐门总舵便深藏于这片重峦叠嶂、终年云雾缭绕的险峻之地。
飞檐斗拱的建筑依山而建,隐于参天古木与毒瘴之间,机关暗道遍布,处处透着千年世家的深沉与危险。
一处僻静的演武场边缘,临着万丈深渊。云雾如海,在脚下翻涌,偶尔露出下方墨绿色的林海尖梢。
一个年轻人独自立于崖边,身着唐家子弟常见的深色劲装,身形颀长,面容算得上英俊,也异常干净白皙,眉眼间带着一种与周遭险峻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甚至有些过分的文弱气,不像个摆弄剧毒暗器的唐门中人,倒像个读书种子。
他叫唐怜月。
他并未像其他族人那般刻苦演练暗器手法或修习毒功,只是静静地仰着头,望着蜀中难得一见的、透过稀薄云层洒落的些许天光。
目光似乎没有焦点,仿佛神游天外。
但他的手指,却在无意识地微微颤动,指尖偶尔交错,做出一些极其细微、迅捷、却又玄奥难言的动作。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他指间缠绕,又仿佛有看不见的飞针、铁蒺藜、柳叶刀在凭空飞舞。
他思考的,不是某种具体暗器的打造,不是某种毒药的配方,也不是某种发射手法的技巧。
那些,是唐门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早己烂熟于心。
他思考的,是“道”。
是暗器的“道”。
唐门暗器,冠绝天下,世人皆知其诡、其毒、其防不胜防。
但千百年来,似乎也止步于此。诡谲歹毒,成了烙印,也成了枷锁。
“暗器……就一定只能是阴影里的毒蛇,只能追求一击毙命,只能依附于诡诈与剧毒吗?”
唐怜月微微蹙眉,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能否……更快?
快过电光石火,快过人的念头?
让对手即便看到,也来不及反应?”
“能否……更准?无视距离,无视障碍,甚至……无视空间的阻隔?
心之所至,器之所至?” “能否……蕴含某种‘意’?譬如‘必中’之意?‘破罡’之意?乃至……‘禁锢’?‘湮灭’?”
他的思维发散开来,触及了许多唐门前辈或许从未想过、或认为匪夷所思的领域。
他甚至想到了那些传说中的剑仙、刀神,他们的剑意刀意可以斩断虚空,那么暗器之道,为何不能有自己的“意”?
阳光透过云隙,恰好落在他微微颤动的指尖上,那一点光斑仿佛有了生命,随着他指尖的微动而跳跃、闪烁。
忽然,他并指如刀,对着前方翻涌的云海,极其随意地一划。
没有暗器射出。
但他指尖划过之处,那一片区域的云雾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排开,出现了一道短暂存在的、笔首的真空轨迹!
虽然瞬间便被周围的云雾重新填充,但那惊鸿一现的痕迹,却带着一种极致的“锋锐”与“穿透”之意!
唐怜月看着自己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又很快被更深的思索所取代。
“还不够……”
他低声自语,再次抬起头,望向那变幻莫测的天光云影,仿佛那其中,隐藏着暗器之道的终极答案。
山风拂过他略显单薄的身躯,吹动他的衣袂,他却浑然不觉,再次沉浸入了那片属于他自己的、无人理解的暗器世界里。
崖边云雾聚散,一如他脑海中那不断生灭、重组、推演的无尽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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