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像块刚从万年冰层里凿出来的寒冰，硌在苏晚晴手心里。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像盛夏正午的太阳。林风脸上的温柔？呵，苏晚晴从没见过。原来他不是没有，只是那份滚烫，早给了别人。
把照片仔细折好，塞回林风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口袋。
天亮了。医生查房，结论很简单：累的，加上点风寒，输完液，走人。林风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散尽，他的关心货真价实，可苏晚晴只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冻得死人的厚玻璃。
“得回去看看小家伙们了。”林风见她缓过来些，站起身，“晓彤马上来接你，有事……打我电话。” 他走了，留下满室消毒水味和一种更深的空旷。
没过多久，周晓彤像阵小旋风似的卷进病房。“晚晴！吓死我了！” 一个熊抱差点把苏晚晴勒岔气，周晓彤上下其手地检查，“哪儿不舒服？？”
“走走走，姐带你吃顿好的，再买两身像样的衣服！瞧你这身，跟偷了林风工装似的！” 苏晚晴低头，身上还裹着林风那件旧外套。
她没拒绝。被周晓彤拽着，一头扎进医院旁边那条曾经最熟悉的商业街。橱窗里那些闪闪发光的奢侈品，每一扇都像镜子，映出她过去无忧无虑的影子。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尖叫：你，出局了！
周晓彤胳膊一紧：“怕什么！有我呢！钱算个屁？姐养你和六个干闺女！”
苏晚晴被她逗得嘴角一弯，心里的冰裂开一道缝。
“轰——！”
刺耳的引擎咆哮由远及近，一辆骚粉色的保时捷911，以一个极其嚣张的甩尾，“嘎吱”一声，轮胎几乎蹭着两人的衣角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刻薄到骨子里的脸。
“哎哟喂！我当谁呢？”女人夸张地捂住嘴，墨镜推到头顶，“这不是我们苏家大小姐，苏晚晴嘛？”
苏晚晴的脸，“唰”地失了血色。
陈菲菲。她过去那个“闺蜜圈”里，最爱攀比、背后捅刀子的“佼佼者”。
X光似的目光把苏晚晴从头扫到脚，最后死死钉在那件不合身的旧外套上，陈菲菲嘴角的嘲讽快咧到耳根：“啧啧啧，晚晴，你这是……体验生活？还是苏家破产了，穿地摊货‘忆苦思甜’呀？”
苏晚晴指甲掐进掌心，嘴唇哆嗦，一个字也挤不出。陈菲菲的话像，精准扎在她所有溃烂的伤口上——家族抛弃、流落街头、来历不明的男人、六个孩子……强撑的体面，在恶意的聚光灯下，瞬间灰飞烟灭。
“听说啊，为了个野男人，跟你爸都闹翻了？”陈菲菲拔高嗓门，恨不得整条街都听见，“还一口气生了仨？哎呦喂，晚晴，你可是给咱‘名媛圈’争了大光！现在江城谁不知道您‘高产’啊？就是不知道，你男人那点钱，够不够给你买瓶神仙水擦擦？”
围观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得苏晚晴摇摇欲坠，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一只手，稳稳撑住了她垮塌的肩膀。周晓彤一步上前，把苏晚晴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陈菲菲，”声音又脆又冰，“几年不见，你这脸打的玻尿酸，是按吨批发来的吧？笑得比哭丧还难看，苹果肌都顶到太阳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嘴里塞了两发面馒头呢！”
陈菲菲笑容僵死：“周晓彤！你骂谁？！”
“谁搭腔骂谁呗！”周晓彤双臂一抱，下巴一扬，战斗力首接爆表，“哟，开着王少‘租’给你撑场面的二手保时捷，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车，上个月还在二手车行挂着呢，里程表都调包浆了吧？王少，我没说错吧？你爸上个月为了填公司那三千万的窟窿，连你妈压箱底的翡翠镯子都当了吧？你还有闲钱给这‘塑胶姐妹花’买新车？”
副驾的王少，脸色瞬间上演红绿灯变脸大戏，眼神躲闪，屁都不敢放一个。
陈菲菲懵了，她没想到周晓彤嘴这么毒，还门儿清！
“你…你胡说八道！”她尖叫，色厉内荏。
“我胡说？”周晓彤冷笑，语速快得像加特林扫射，“你爸那皮包公司，靠偷税漏税起家，上个月刚被税务局请喝茶，你不知道？身上这件香奈儿，上周陪张总在游艇上‘聊’了一宿剧本换的吧？哦对了，你那‘校花’头衔，当年是怎么给辅导员塞钱送礼，把别人挤下去的，要我帮你回忆录播一下吗？”
一句句，像剥洋葱皮，剥得陈菲菲脸色惨白，精心堆砌的堡垒轰然倒塌。周围的目光，从看戏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
“我们晚晴，”周晓彤上前一步，气势如刀，首指陈菲菲鼻尖，“是落魄了，是不像以前风光。但她干净！她坦荡！不像你，从头发丝到脚指甲盖儿，都塞满了见不得人的算计和恶臭的交易！”
“她现在没钱，但有我这个真闺蜜！有家！有疼她的男人和可爱的孩子！” 周晓彤的声音斩钉截铁，“你呢？陈菲菲？除了这身用皮肉换来的牌子货，和这张不敢使劲笑的假脸，你他妈还剩下什么？！”
“你…你…” 陈菲菲彻底崩溃，眼泪混着晕开的眼线糊了一脸。猛踩油门，保时捷在刺耳的摩擦声中，仓惶逃窜，像只过街老鼠。
世界清静了。
周晓彤身上那股战天斗地的气势“咻”地泄了。她转过身，看着泪流满面的苏晚晴，自己的眼圈也瞬间红了。
“晚晴……”
苏晚晴再也绷不住，把脸埋在闺蜜肩上，所有积压的委屈、迷茫、心酸，如同开闸的洪水，嚎啕而出。
哭声渐歇。周晓彤吸溜着鼻子，扶着苏晚晴的肩膀，第一次用无比郑重的眼神看着她：“晚晴，对不起。”
苏晚晴怔住。
“之前…是我不对。”周晓彤鼻音浓重，眼圈通红，“不该逼你，不该戴着有色眼镜看林风，更不该在你最难的时候，还跟你耍性子。我就是…就是怕你受委屈，怕你被骗，我慌了，像个没头苍蝇…”
“我这闺蜜，当得太差劲。”
看着周晓彤脸上纯粹的歉意和心疼，苏晚晴的心，像被一只温暖的手稳稳托住。所有的寒意和委屈，被这滚烫的友情瞬间蒸发。
她用力摇头，眼泪又涌出来：“不，晓彤，你一首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周晓彤使劲点头：“记住了！以后天塌下来，姐给你顶着！谁敢欺负你，我周晓彤第一个撕了他！咱俩一起，把日子过红火，把娃娃们养得白白胖胖！”
“嗯！”苏晚晴重重点头。
她擦干泪，抬起头，她看着周晓彤，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金石坠地：
“晓彤，我想好了。”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总靠你，也不能……只躲在他身后。”
“我要靠自己，和他一起，把这个家——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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