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底下，叶菲菲套着林风那件宽大到能当裙子的旧T恤，两条长腿光着，蜷在小马扎上捧一杯温水，眼神发首。
她失眠了。
自打住进这破院子，她的生物钟算是彻底废了。白天被训成狗、被娃遛到瘫，晚上明明累得像条咸鱼，脑子却比白天还精神。
她瞅着灶台前那个慢悠悠擦刀的男人背影，心里乱七八糟。
林风这人，太矛盾了。一会儿是叼烟满嘴跑火车的痞子样，下一秒又能一根牙签镇住场；前脚还手忙脚乱冲奶粉，后脚就能蹦几句让她愣神的歪理。
“睡不着？”他没回头，声音却精准飘过来。手里那把德产主厨刀被他用擦擦得锃亮。
“你不也没睡。”叶菲菲抿了口水。
“总得有人守夜。”他说得轻描淡写，“这一屋子老弱病残，外加一个行走的天价保单——你要被偷了，我找谁哭去？”
叶菲菲没忍住，嘴角很轻地扬了一下。连日的“林氏毒舌”轰炸，她都快免疫了。
“林风，”她犹豫着，声音里透出点罕见的迷茫，“你说我这么拼，图什么？”
影后、顶流、聚光灯宠儿……可在这小院里笨拙搓尿布、被奶娃喷一脸时，她头一回觉出那种掏心窝的空。
“我活得像个符号，一个被包装完美的商品。每天说什么做什么，全是剧本。我都快忘了……叶菲菲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说这些。不是经纪人，不是助理，是眼前这个把她当驴使的“魔鬼教官”。
林风擦刀的动作停了。
“咔”一声，刀回架。
“我以前有个战友，狙击手。”他开口，声音沉静，“能穿着伪装服趴一个地方三天三夜。夏天喂虫，冬天冻成冰，就为等一个零点几秒的机会。”
叶菲菲没说话，静静听。
“你说他图啥？奖章？荣耀？”林风掸掸烟灰，“都不是。”
“他是为身后冲锋的兄弟。他的存在，就是替他们拔掉最毒的那颗钉。他不是符号，他是悬在敌人头上的剑，是战友敢背过身去的底气。”
他抬眼，那双总带戏谑的桃花眼，此刻深得像古井。
“你也不是符号，叶菲菲。”他看她，一字一句，“你是那把剑。你站在那个位置，有无数人靠你吃饭，有无数粉丝从你身上汲取力量。你觉得迷茫，是因为你站得太高，看得太远，忘了回头看看，你身后，到底站着多少人。
叶菲菲怔住了。
她第一次觉得，这男人早撕了她所有伪装，摸到了她最不肯承认的骄傲和脆弱。
厨房空气静得发黏。
就在这时——
“嗡……嗡嗡……”
灶台上手机猛地炸起震动，屏幕亮着刺眼两个字：小妹。
林风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接起电话。
“喂？”
就一个字，他整个人气场骤变。
刚才还是熬鸡汤的雅痞叔，此刻却像一头瞬间绷紧的孤狼。懒散荡然无存，只剩冷硬的锐利。背脊挺首，肌肉线条寸寸绷紧。
“风、风哥……救我！”电话那头，女孩哭腔压着极度恐惧，背景是砸门的巨响和男人的脏话。
“别慌，说位置，什么事。”林风声压得低，却稳得像磐石，仿佛能透过电波把人按住。
叶菲菲心一下吊到嗓子眼——她清楚听见那头可怕的动静。
“是房东……他带人来砸门，说我报警害他被罚，逼我赔钱……门快破了……”是胡小妹。那个酒吧打工、被林风救过一次的姑娘。
“听好，照做！”林风语速稳如指令，“第一，确认防盗门反锁钮拧死没？对，圆的，拧到底！”
“第二，推最重的家具——冰箱或衣柜，顶死门！”
“第三，去厨房！别拿刀，容易被抢。找最厚最重的平底锅，攥手里！就你煎蛋那口！”
“第西，躲开窗户和门正面，找掩体角落蹲下，保持通话！”
指令清晰、冷静、专业到极致。
叶菲菲大气不敢出。她看着林风侧脸——那张总坏笑的脸此刻冷硬如岩石。他身上那股掌控一切的气场，震得她心悸。
这……才是他真面目？那个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兵王？
“好、好了风哥……门还、还在砸……”小妹哭喘着回应。
“很好。地址发我。”问清位置，他挂断电话。
转身一刻，脸上只剩冰寒。他抓起钥匙，看都没看叶菲菲就外走。
“我跟你去！”叶菲菲脱口而出。
林风脚步骤停，回头皱眉：“不是拍戏，很危险。在家看孩子。”
“我不是花瓶！”她迎上他目光，一步不让。一股热血冲头，话比脑子快，“你不是让我看你身后的世界吗？我现在就要看！我要亲眼看看，你说的那个要守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她不要再做云端符号了。她想碰碰这个真实、粗粝、甚至血腥的世界。
林风深深看她一眼，目光锐利得像要刺穿她灵魂。
几秒后，他似从她倔强燃火的眼里读懂了什么。没再多说，只一点头。
“跟紧。到地方无论发生什么，没我话，不准下车。”
说完转身回厨房。
在叶菲菲错愕的注视下，他没拿菜刀砍骨刀，只从刀架抽了把流线型的水果刀——反手一别，利落藏进后腰。
做完，他才转头看向愣住的叶菲菲，脸上没什么表情。
“走，”他说，“去给我妹送份‘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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