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中，缓慢而艰难地上浮。
剧烈的疼痛率先回归，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尤其是胸口和后背，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数神经，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耳边是模糊的、带着回音的嘈杂声：仪器的滴滴声、压低的人声交谈、远处传来的推车滚轮声…
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
医院…我在医院…
徐缺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又闭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重新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熟悉的病房布置。他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监测生命体征的电极片，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稍微动一下手指，都感觉无比艰难，仿佛身体己经不是自己的。
“缺哥！你醒了？！”一个惊喜交加、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徐缺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胖子那张圆脸挤满了担忧和兴奋，正趴在床边盯着他。旁边还站着同样一脸关切的瘦猴和王雷。
“我…怎么了？”徐缺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你还说呢！吓死我们了！”胖子立刻咋呼起来，又被瘦猴捅了一下示意小声点，“图书馆昨晚发生爆炸了！听说是有老旧线路短路起火引发的！你当时是不是在西楼自习？被冲击波震晕了，还让掉下来的书给埋了！消防员把你扒拉出来的！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两根肋骨骨裂！差点就出大事了！”
线路短路？爆炸？被书埋了？
徐缺心里冷笑，这官方解释编得可真够潦草的。但他面上却露出后怕和茫然的表情：“西楼…我好像是在那查资料…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王雷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医生说幸好你当时离爆炸中心好像还有点距离，而且那排书架帮你挡了一下，不然就危险了！”
徐缺心里明白，哪是书架挡的，是那枚古兵碎片和护身符救了他一命，最后还有丹田碎片和保洁阿姨的神秘喷雾。想起那惊魂一刻，他至今后背发凉，真是差点就交代在那里了。
“对了，缺哥，”瘦猴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当时古籍区那边还挺邪门，好像不光爆炸，还死了人…”
徐缺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惊讶：“死人了？”
“嗯！”胖子接过话头，声音更低了，“听说发现了两具烧得没法看的尸体！身份都查不出来！邪乎得很！学校压着呢，不让乱传…”
果然…黑客和那个武者都没能逃掉…徐缺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严老师…或者“公司”的灭口，做得真绝！
“别提这个了，怪吓人的。”王雷打断道，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床头柜，“缺哥你安心养伤，系里都知道你的事了，严老师刚才还来看过你呢，见你没醒，让你好好休息，课业不用担心。”
严老师来过？！
徐缺的心猛地一跳！她来干什么？探视？还是…确认自己的死活？或者查看自己的伤势是否符合“被爆炸波及”的特征？
这个女人，每一步都可能藏着深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
“病人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走到床边，拿起病历夹看着，语气例行公事。
“浑身都疼…”徐缺老实回答，这倒不用装。
“正常，冲击伤都这样。你算运气很好的了，检查没发现严重内出血和颅脑损伤，骨裂也不严重，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医生一边说，一边用听诊器检查他的心肺功能，翻看他的眼皮。
在做这些检查的时候，医生的手指似乎“无意”地在他手腕脉搏处多停留了几秒，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凉气流试图探入他的体内！
能量探查！
徐缺心里警铃大作！瞬间全力运转敛息法门，将丹田和经脉内的所有灵力死死锁住，同时模拟出普通人受伤后气血虚浮、脉搏紊乱的状态。
那丝清凉气流在他体内转了一圈，似乎什么都没发现，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医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在病历上记录着：“生命体征平稳，好好休息。”然后便带着护士离开了。
徐缺背后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医生绝对不是普通人！是严老师派来试探的？还是“公司”的人？或者…是那个保洁阿姨背后的势力？
自己的伤势恢复速度远超常人（有灵力滋养和丹田碎片护体），刚才若是被探查出一丝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好险！
“这医生态度好像有点冷冰冰的啊…”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大医院医生都这样吧，忙。”瘦猴分析道。
徐缺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必须时刻扮演好一个“幸运的、普通的重伤员”角色，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接下来的两天，徐缺就在病房里“静养”。他小心翼翼地吸收着空气中微薄的灵气滋养身体，不敢有大的修炼动作。伤势在外人看来，恢复得“符合预期”，不快不慢。
期间，辅导员和几个同学也来看望过他，都是一番安慰。张韬甚至派人送来了一堆高级营养品，附言：“缺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需要啥尽管说！”
而严老师，又来过一次。
那次她独自前来，提着一袋水果，依旧是那副清冷老师的模样。
“感觉好些了吗？”她放下水果，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徐缺打着绷带的胸口和床头的监测仪器。 “好多了，谢谢严老师关心。”徐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虚弱又感激。 “嗯，那就好。”严老师点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那天晚上，你在西楼古籍区…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在爆炸发生之前。”
来了！正式的试探！
徐缺心里早有准备，脸上露出努力回忆又有些痛苦的表情：“特别的人？好像…没有吧…那时候挺晚的了，那边人很少…声音…好像隐约听到有点像砸墙的闷响？我还以为是楼下或者隔壁在搬东西…没太在意…然后就…”
他完美地复述了部分真实经历，却巧妙地隐去了所有关键信息，并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完全蒙在鼓里的受害者。
严老师静静地听着，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想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但徐缺的表演无懈可击，那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和茫然无比真实。
看了他几秒，严老师才缓缓道：“可能是爆炸前的异常声响吧。你没事就好，这次是个意外，学校会负责你的全部医疗费用。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
徐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知道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但至少暂时没有证据怀疑自己。
除了严老师，另一个让徐缺在意的人，是那个保洁阿姨。
她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那天晚上的提醒和救助，只是徐缺重伤后的幻觉。
但徐缺知道不是。那个女人救了他，却又将他独自留在现场，用“装晕”的方式让他躲过了后续严老师和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的检查。
她到底是谁？属于哪一方？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如同迷雾般萦绕在徐缺心头。
住院的第三天下午，王雷又来看他，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
“缺哥！好消息！威远武馆那个刘师兄刚给我爸打电话了！”王雷压低声音，“他听说你受伤住院了，特意问候了一下，还说…等你好点了，如果你还对那断枪头感兴趣，他可以再安排一次，让你仔细看看！甚至…可以让你隔着盒子感受一下！”
徐缺闻言，精神顿时一振！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刘家武馆经过上次，似乎对自己的观感更好了？这或许是一个拉近关系、未来甚至能近距离接触那断魂枪头的机会！
果然，风险与机遇并存。虽然差点死掉，但也因此获得了对方更多的信任。
“太好了…谢谢雷哥…等我好了…一定去…”徐缺虚弱地笑了笑。
又过了两天，在医生确认他情况稳定后，徐缺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宿舍。
虽然身上还疼，行动不便，但总算离开了医院的监视环境，让他松了口气。
回到熟悉的宿舍，看着桌上那个依旧破旧的鱼缸，缸内剑草悠然，灵液微光闪烁，徐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这次虽然重伤险死，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亲眼目睹了更高层次的争斗，对严老师、黑客、“公司”、“影梭”以及那个神秘的保洁阿姨都有了更深的认知。
更重要的是，丹田内的残剑碎片，经过这次生死危机的刺激，似乎变得更加灵动了一丝，与自己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实力…还是需要实力…”躺在宿舍的床上，徐缺望着天花板，眼神无比坚定。
养伤期间，也不能闲着。既然不能大幅度修炼，那就继续钻研符箓之道，同时…或许可以好好研究一下，那枚救了他一命、却彻底碎裂的古兵碎片。
他将那枚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黑红色碎片放在掌心，灵识缓缓深入…
或许，废品…也能再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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