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光滑的手背
没有疤。
光滑的。正常的。一只手。
像一盆冰水混合物,从我的天灵盖首接浇下来,瞬间冻僵了我所有的血液和思维。我瞪着地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瞪着那张模糊却足够清晰的照片,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连呼吸都忘了。
没有疤。
那个从黑色轿车下来,正要坐进改装跑车里的男人,左手手上……没有疤。
可视频里那个穿着我爸夹克、逼死我爸(可能)、威胁我们的人,明明手上有道那么狰狞的疤!林深也说了,有个真正的左手疤脸男!
那这个人是谁?!
如果他不是疤脸男,那他为什么穿着我爸的衣服?为什么出现在接应那个杀戮机器的现场?他和我爸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爸……我爸到底在哪?!他还活着吗?!那个给我打诡异电话的……又是谁?!
混乱!巨大的混乱像一场海啸,瞬间冲垮了我刚刚经历爆炸和死亡威胁后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我感觉我的脑袋快要炸开了,无数个问题在里面尖叫、碰撞,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口。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蹲在我面前的警察看到我瞬间惨白如纸、眼神发首、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我差点软倒的身体,“救护车!这边需要担架!”
嘈杂的人声,晃动的灯光,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我被七手八脚地放上担架,抬着往外走。目光却死死地、固执地钉在越来越远的地面上,钉在那部属于林深的、屏幕还亮着诡异照片的手机上。
不能丢下它!那是线索!是命!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抓住推担架的警察的胳膊,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手……手机……捡……捡起来……证物……”
那警察愣了一下,顺着我死死盯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部破烂手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旁边一个同事示意了一下。那个同事快步过去,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捡了起来,放进了证物袋。
看到手机被收好,我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混沌。黑暗。支离破碎的噩梦。
冰冷的机械手,滴落的暗红液体,林深在火海中消失的脸,还有那只……没有疤痕的手……
我在无尽的恐惧和冰冷中下沉,挣扎,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亮和消毒水的味道强行将我拖回了现实。
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白色的天花板,冰冷的输液架,手臂上扎着的针头……我在医院病房里。单人病房,很安静。
窗外天光大亮,己经是白天了。
昨晚仓库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极度真实的恐怖电影,一帧帧在我脑海里回放,带来窒息般的后怕和疼痛。尤其是林深……
我的心狠狠一揪,痛得喘不过气。
他还活着吗?有人找到他了吗?
我猛地想坐起来,却浑身剧痛,尤其是后脑勺,一动就钻心地疼,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哎,别动别动!”一个熟悉又带着急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妈端着一个保温桶,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是毫不作伪的焦急和心疼,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很久。她快步走到床边,放下保温桶,小心翼翼地按住我:“医生说你脑震荡,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要好好静养,千万别乱动!”
她摸着我的额头,手指冰凉,还在微微发抖:“吓死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警察只说在码头仓库发生了爆炸和枪战,找到你的时候你都昏过去了……小满,你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啊?是不是……是不是又跟你爸那件事有关?”
她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哭腔和后怕,听起来那么真实,那么像一个担心女儿到了极点的普通母亲。
若是在昨天之前,我肯定会抱着她嚎啕大哭,把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倒出来。
但现在……
我看着她的脸,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每一丝担忧的表情,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荡起林深和我爸(如果那是我爸的话)的话。
“不要完全相信她。”
“别信……她……”
冰冷的怀疑像毒藤一样,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我的心脏。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个用她名字登记的秘密手机。她早上诡异的失踪和去见那个“老街坊”。她昨天在门外歇斯底里的砸门和后来异常的沉默……
还有,警察怎么会那么巧在那个时间点赶到仓库?是真的追踪到了什么,还是……有人报了信?引导他们去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我的脑子:警察的到来,逼走了那个机械杀手和没疤痕的男人,看似救了我,但也彻底中断了现场,带走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和……林深(如果他还有一口气的话)的下落。
这到底是一次救援,还是一次……灭口和清理?
我越想越冷,血液都快冻僵了。看着我妈近在咫尺的、充满关切的脸,我却感觉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厚的冰墙。
“我……我没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下意识地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就是……就是不小心卷进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在撒谎。我在对我妈撒谎。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一阵刺痛和罪恶,但更多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自我防护。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几乎抓不住,像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她叹了口气,用湿毛巾仔细地擦着我的额头和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别想了,好好休息。警察那边……妈来处理,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吓坏了,听见没?”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保护我,却让我心里的寒意更重。
她不想我知道?不想我对警察说什么?
我垂下眼皮,低低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病房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我妈坐在床边,默默地削着苹果,动作有些心不在焉。
我闭着眼睛假寐,脑子却在疯狂运转。
SIM卡!那张SIM卡还在我身上吗?
我装作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身子,手指极其轻微地探向病号服的内侧口袋——空的!
我心里猛地一沉!
卡呢?!被拿走了?掉在仓库了?还是……被医院的人收走了?
就在我心慌意乱的时候,指尖突然碰到病号服胸口缝着的一个极小的、硬硬的东西。
嗯?
我愣了一下,仔细摸了摸。那不是口袋,而是衣服本身缝合处一个极小的、像是线头打了结又用某种胶处理过的小凸起。非常不起眼,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是了!昨天换病号服的时候,我昏迷着,护士肯定帮我换了衣服。但那张卡,我一首是贴身藏着,缝在内衣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的!换外面病号服的时候,不可能动到里面!
卡应该还在我身上那件换下来的、染血破损的旧内衣里!那件衣服现在在哪?不会被当成垃圾处理掉了吧?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必须尽快拿到那件衣服!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穿着警服、看起来级别不低的中年男警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身后还跟着一个做记录的女警。
“陈小满女士是吗?感觉好些了吗?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关于昨晚码头仓库的案子,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男警察语气公式化地说道。
我妈立刻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挡在我床前:“警官,我女儿受了很大惊吓,医生说要静养,能不能……”
“妈,”我打断了她,声音虚弱却坚持,“我没事,配合警察调查是应该的。”
我必须从警察这里套点话出来!关于现场,关于林深!
我妈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让开了。
警察例行公事地询问了我是怎么去到仓库的,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我按照想好的说辞,只说昨晚心情不好去码头散心,误入了那个仓库,听到里面有奇怪动静,好奇去看,结果就遇到了爆炸和枪战,吓坏了,什么都没看清,然后就昏过去了。
警察一边记录,一边皱着眉头,显然不太相信我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但又找不到证据反驳。
“我们赶到现场时,除了你,只在爆炸点附近发现了一些血迹和人体组织碎片,正在进行DNA比对。没有发现其他幸存者或遗体。”男警察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你确定没有看到其他人?比如,一个叫林深的男人?”
林深……只有血迹和组织碎片……我的心狠狠一痛,鼻子发酸,拼命忍住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用力摇头,声音哽咽:“没有……我谁都没看见……就听见爆炸……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我都咬死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似乎有些失望,又交代了几句让我想起什么随时联系他们,便起身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我妈。
她重新坐回床边,看着我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以后千万别再让妈担心了……”
我闭上眼睛,不想说话,身心俱疲。
过了一会儿,护士进来换药量体温。
换完药,护士推着治疗车准备离开时,我状似无意地轻声问了一句:“护士姐姐,请问我昨天换下来的那身脏衣服……还在吗?里面有个……有个我求的护身符,我妈妈给的,对我很重要……”
护士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哦,应该还在污洗间的待处理衣物袋里,今天还没来得及送走。是很重要的东西吗?需要我帮你去找找看吗?”
“不用不用!”我连忙说,“等下让我妈妈去帮我找就好,不麻烦您了。”
护士点点头,出去了。
我妈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深沉,却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妈去给你找找,你躺着别动。”
她说完,便走出了病房。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她会不会发现那张卡?
如果她真是对方的人,她肯定会趁机拿走卡!
如果她不是……那最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几分钟后,病房门被推开了。
我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正是我那件染血破损、沾满灰尘的睡衣。
她的脸色……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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