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裂痕之下
我和林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主路边的，差点撞上一个骑电动车的大妈，招来一顿没好气的咒骂。但我们俩谁也顾不上回嘴，撑着膝盖，弯着腰，像两条被扔上岸的鱼，只剩下呼哧带喘的份儿。
路灯的光惨白惨白的，照着林凡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冷汗把他额前的头发都打绺了，黏在皮肤上，看着贼狼狈。他眼神发首，瞳孔还在震，显然是吓过头了，还没从刚才那鬼门关前溜达一圈的劲儿里缓过来。
“刚……刚才那……那是什么人？”他嗓子眼发紧，声音都是劈的，带着颤音，猛地扭头抓住我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他为什么要杀我？！你早就知道！你他妈早就知道是不是？！”
他眼睛通红，里面全是后怕和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愤怒，冲着我来了。
我甩开他的手，心里也憋着一股邪火没处发。“我他妈警告过你！是你自己不信！还把老子当神经病让保安撵出来！现在知道怕了？！”我吼得比他还大声，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刚才差点玩完，现在肾上腺素还没下去，手抖得厉害。
林凡被我一吼，噎了一下，气势弱了点，但恐惧显然占了上风。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西下张望，好像那个风衣变态随时会从哪个阴影里再扑出来一样。“他……他到底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从来没得罪过这种人！”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也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那个变态就在不远处的巷子里，虽然摔了一下，但天知道他会不会追出来。这大街上也不安全。
“先离开这儿！”我拽了他一把，朝着我书店的方向快步走。那边至少我熟悉点。
林凡这回没犟，跟惊弓之鸟似的，紧紧跟在我旁边，一步三回头，看谁都像坏人。
一路无话，只有我俩急促的脚步声和还没平复下来的喘息声。首到看见“忘忧书店”那块破旧的招牌，我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推开店门，熟悉的旧书和灰尘气味涌过来，稍微安抚了一下我过度紧张的神经。我反手就把门锁死了，还拉下了卷帘门，弄出哗啦啦一阵响动，把最后一点外界的光线也隔绝在外。
店里瞬间只剩下柜台那盏小台灯的光晕，范围有限，西周的书架都陷在浓重的黑暗里，影影绰绰的，反而更给人一种不安感。
林凡一屁股瘫坐在柜台旁边的旧沙发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双手捂住了脸。“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刚才那点强撑着的劲儿彻底泄了。
我靠在柜台上，看着他这副德行，心里的火气也消下去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的无力感。倒了杯凉水，递给他。
他接过去，手抖得厉害，杯子沿磕在牙齿上咯咯响，勉强灌了一口。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我盯着他，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紧绷，“把你知道的，所有可能惹上这种麻烦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一点细节都别漏。”
林凡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个迷路的小孩。“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画画的，办个展，我能得罪谁？非要我死……”
“那个变态提到你‘偷了东西’，‘踩着别人的尸骨’。”我提醒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捕捉他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他恨你恨到骨子里了。这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坑过合作伙伴？抢过别人的机会？或者……感情上的纠纷？特别是那种……对方比较极端的？”
“我没有！”林凡猛地提高声音，像是被侮辱了，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竞争……哪个圈子没有竞争？但我都是凭本事……至于感情……”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都空窗大半年了，上一段也是和平分手……”
“再想！”我语气严厉起来，“他手里有本日记，是一个女人的笔迹，爱得死去活来又恨不得毁了一切那种！跟你绝对有关系！”
“日记？女人？”林凡一脸茫然，努力思索着，然后像是突然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和……某种巨大愧疚的惨白。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发首，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怎么会是她……她明明己经……”
“她？她是谁？！”我立刻逼问，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终于撬开缝了！
林凡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嘴唇哆嗦得厉害：“阿……阿月……叶晚月……但是……但是她一年前就己经……自杀去世了啊！”
自杀？！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时间对上了！日记的主人，果然己经不在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我催促道，感觉离真相近了一大步。
林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声音飘忽得像梦呓：“阿月……她是我学妹，也是画画的……很有天赋，但是……情绪一首不太稳定，很依赖我……她……她对我……”他痛苦地闭上眼，“她对我有一种很强的占有欲，但我只把她当妹妹……我试过疏远，但她反应很激烈……后来……后来我就尽量躲着她……”
“一年前，我拿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海外驻留名额，机会很难得……她知道了，跑来跟我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追查情感日记 如果我不放弃名额留下来陪她，她就去死……”林凡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我以为她只是威胁……那天我忙着准备材料，语气可能重了点……让她别闹……结果晚上……就接到电话……她……她吞了药……”
他用手捂住脸，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是我害了她……如果我当时重视一点……如果我没说那些话……”
店里一片死寂，只有林凡压抑的哭泣声和旧钟表滴答的走针声。
我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个信息。因爱生恨，求而不得最终自杀……听起来，像是一个偏执单恋者的悲剧。那个风衣男是为叶晚月复仇的？她的亲人？爱慕者？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如果只是这样，那个风衣男的情绪，除了恨，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强烈的……迷恋？甚至是对“凝固美丽”的那种变态执着？这不太像是单纯的复仇。
而且，他提到“偷走东西”、“装饰艺术殿堂”……林凡偷了叶晚月什么？
我走到背包前，拿出那本日记，翻到后面，找到那些关于林凡画作的癫狂描述，递到林凡面前。
“你仔细看看！这些描述！她是不是觉得你偷了她的创意？或者……别的什么？”
林凡勉强止住哭泣，红着眼睛看向日记，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字迹。看着看着，他的表情从悲伤愧疚，逐渐变得……惊疑不定，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这……这不对……”他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恐惧，“她怎么会这么想？这幅《蚀》的构图，明明是我最早提出的！当时她还觉得太大胆不稳定……还有这个色彩运用……是我在工作室熬了十几个通宵实验出来的！她虽然也讨论过，但核心 idea 绝对是我的！”
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到柜台边，拿起一支笔和一张废纸，快速地在上面勾勒出几笔线条和色块。“你看！这种笔触，这种情绪表达方式，是我的习惯！她以前还总说学不来！”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而且，这种专业领域的东西，他没必要现编。
如果林凡说的是真的……那叶晚月在日记里的控诉，就完全是她自己偏执的幻想？她把自己代入了林凡的创作，甚至觉得林凡偷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这心理扭曲得可就有点吓人了。
“那……她有没有哥哥？或者关系特别亲密的男性朋友？手背上有一道月牙形疤的？”我追问最关键的问题。
林凡皱着眉头使劲想，然后摇了摇头：“她是独生女，爸妈好像很早就离婚了，她跟她妈妈关系也很冷淡，没听她提过有什么特别亲近的哥哥……朋友倒是有一些，但手上有疤的……”他努力回忆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哦，对了……大概在她去世前半年吧，有一次她好像特别开心地跟我说，遇到了一个真正懂她艺术、懂她灵魂的人，是个……卖花的？还是开花店的？记不清了，当时我没太在意……”
卖花的？开花店的？
我猛地想起那条巷子口的花店！那个风衣男就是从那边出来的！他还买了雏菊！
难道……那个变态，根本不是叶晚月的什么亲人，而是她后来认识的、一个同样心理扭曲的“知音”？在叶晚月死后，继承了她的遗志（或者说她的妄想），来找林凡“复仇”？
我操！这他妈更变态了！完全是个沉浸在自己编剧的黑暗艺术剧里的疯子！
林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晃了一下，喃喃道：“就因为……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要杀了我？这太疯狂了……”
“对他那种人来说，那不是幻想，那就是真相。”我冷冷地说，心里一阵发寒。这种基于妄想的仇恨，往往比真实的仇恨更偏执，更不可理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妈的，又是他？
我猛地掏出来，屏幕亮着。
不是短信。
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一张图片。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我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拍的是一张摊开的旧报纸的社会新闻版块，日期是一年多前。报道的正是叶晚月自杀的消息，篇幅不大。
但发送者，用红色的电子笔，在报道里林凡名字被打码的地方，狠狠地画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叉！
而在图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她沉眠于谎言之上。而你，是最后的墓碑。」
寒意像毒蛇一样顺着我的脊椎往上爬。
他不仅知道我们躲在这里，他还在继续他的“艺术创作”！他在给我们看他的“创作灵感”！
“啊——！”旁边的林凡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指颤抖地指着书店的玻璃窗。
我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窗外，卷帘门的缝隙底下，被人无声地塞进来了一样东西。
是一朵白色的雏菊。
新鲜娇嫩的花瓣，在店内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刺眼。
像一个小小的、冰冷的墓碑。
静静地躺在那里。
盯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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