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银丝、冰霜与未解的援手
冰冷。
刺骨的冰冷，并非来自环境，而是源于灵魂深处遭受冲击后的战栗。
我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撞击的痛楚让我瞬间从传送的眩晕中清醒过来，或者说，是被迫清醒。
“呃……”我呻吟着，挣扎着撑起身体，第一时间警惕地环顾西周。
黑暗。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远处几点微弱的、不知来源的幽蓝色符文在地面和墙壁上缓缓流动，提供着极其有限的照明，勾勒出一个巨大、空旷、且非人尺度的空间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金属冷却后的味道，混合着某种极细微的、高频能量流动的嗡鸣。这里绝非那个伪温馨的“寂静庭院”，而更像……某个巨大机械的内部，或者一个未被启动的冰冷神殿。
我成功逃出来了？从那幅画后面的传送门？
心有余悸。代达罗斯——或者说，被那恐怖“紫晶圣谕”控制的林深——最后那扭曲暴怒的脸和彻底被紫光淹没的义眼，如同烙铁般印在我的脑海里。
还有……信助！
那只在最后关头射出银色丝线，迟缓了紫色能量触手，给了我致命零点一秒的援手！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应该被白色力量冻结在噪音工厂吗？他怎么会出现在“寂静庭院”？他为什么要帮我？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淹没我刚经历生死时速后脆弱的神经。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倒计时还在继续，【71:30:01】——或许更少，我没有可以精确对照的工具。我必须弄清楚自己在哪里，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摸了摸口袋。父亲的U盘和蓝色薄片都还在。U盘的温度己经降了下来，变回冰冷的金属块，仿佛刚才爆发出的、激活传送门的力量耗尽了它最后的能量。蓝色薄片也恢复了沉寂。
是父亲预见到了这一刻吗？他在U盘里留下的，不仅仅是记录，还有这最后的逃生手段？
那幅画……那个传送门……是父亲曾经布置的？还是“克罗诺斯”设计的另一条隐秘通道，只是被父亲发现并留下了后门？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
我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全身的酸痛，借助那些微弱的幽蓝符文光芒，试图看清这个空间。
这里大得惊人。脚下是冰冷的、无缝的金属板，向上看，穹顶隐没在深邃的黑暗中，看不到顶。西周立着巨大无比的、表面光滑异常的金属柱，它们向上延伸，消失在黑暗里，仿佛支撑着整个天地。远处，似乎有更加庞大的阴影轮廓，像是沉寂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几乎渗入骨髓的细微能量嗡鸣。
我该往哪里走？
我尝试着再次调动那该死的“同化”感知。经历了刚才对代达罗斯内部的恐怖窥视和精神冲击，我的脑袋依旧像是被针扎一样疼，但我必须这么做。
集中精神……感知……
嗡——
感知力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但范围似乎受到了限制，不如之前敏锐。我“看”到了更多细节。
脚下的金属板内，蕴含着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通路，但它们此刻如同冰封的河流，能量流动极其缓慢、微弱。那些巨大的金属柱内部结构复杂无比，层层叠叠，充满了精密的机械和能量节点，同样处于一种低功耗的休眠状态。
整个空间，像一个沉睡的巨人。
而更远处那些庞大的阴影轮廓……我的感知力触及它们时，感受到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复杂和……危险。它们绝非简单的建筑结构，而是某种……活化的、或者说随时可以被激活的恐怖造物。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强忍着不适，将感知力投向更远处，试图寻找出口，或者任何标志性的东西。
突然——
我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即将消散的……数悉波动。
银色的。冰冷的。带着一种机械的精准，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残留的、属于“信助”或者说“恩底弥翁”的……印记？
是那道银色丝线残留的能量痕迹？！
它非常非常淡，几乎就要被这个巨大空间本身的能量场彻底同化消散，但它确实存在，像一条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指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
是巧合？还是……他故意留下的指引？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信助（恩底弥翁），他到底是什么立场？他之前奉命追捕我，在噪音工厂被白色力量冻结。现在却又出现在寂静庭院，在关键时刻出手帮我。这完全矛盾！
除非……他的“苏醒”并非简单的解冻？或者，在冻结期间，发生了什么？那个冻结他的白色力量，又属于谁？
想到信助那双时而冰冷时而流露出挣扎复杂情绪的眼睛，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简单地将他归类为敌人。
赌一把吗？跟着这缕即将消散的银色痕迹走？
留在这里，在这个巨大、陌生、充满未知危险的空间里，只能是坐以待毙。
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了。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味的空气，循着那缕微弱得几乎要靠首觉才能捕捉的银色痕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被放大，传得很远，让我心惊胆战。我尽量放轻脚步，贴近那些巨大的金属柱阴影前进。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地面和墙壁上那些幽蓝色的符文逐渐变得密集起来，光芒也稍亮了一些。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较小的平台，平台中央，似乎有一个凸起的、结构复杂的操作台（或者说是某种控制基座？），操作台表面黯淡无光。
而那道银色痕迹，就微弱地萦绕在那个操作台附近，然后……消失了。
这里就是痕迹的终点？
我警惕地靠近平台，再次展开感知。
操作台内部的结构精密度远超我的想象，其核心似乎有一个空缺的接口，接口的形制……我猛地摸向口袋里的蓝色薄片。
大小和形状似乎……吻合？
难道……
就在我犹豫是否要尝试将薄片放入接口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冰晶碎裂的声响，从我侧后方的阴影中传来！
我全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过身，摆出防御姿态，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步履蹒跚，身体僵硬，半边身体依旧覆盖着没有完全融化的、奇异的白色冰霜，那只机械手臂无力地垂着，关节处似乎被冻坏了。他的脸上也残留着冰晶，头发结着白霜，看起来狼狈不堪。
是信助！或者说，恩底弥翁！
他果然在这里！
他看起来经历了严重的损伤和能量损耗，那双电子眼的光芒都变得极其黯淡，闪烁不定。
我们两人，在这片巨大的、冰冷的、陌生的空间里，沉默地对峙着。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机械的冰冷，却又挣扎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或许是善意？
刚才果然是他帮了我。
“……为什么？”我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充满了警惕和不解，“你为什么帮我？”
信助（恩底弥翁）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他似乎想说话，但发声器里只传出一些嘶哑的、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
他抬起那只还能动的人类手臂，动作极其缓慢和艰难，指向我……口袋的方向。
然后又指了指平台中央那个操作台接口。
他的意思很明显——蓝色薄片。放入接口。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没有动，死死盯着他，“你之前还要抓我。你到底是谁那边的？钟表匠？还是……”
信助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极其苦涩的、近乎人类的表情。他艰难地摇了摇头，然后，他用手指，极其缓慢地，在自己心脏位置（如果他那机械身躯还有心脏的话），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散发着微光的符号。
那符号一闪即逝，但我看清楚了——那并非钟表匠的标志，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由星辰和齿轮交织而成的图案！
在这个符号亮起的瞬间，我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古老、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纯净的意志波动，与他身上那种钟表匠造物的冰冷感格格不入！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还想再表达什么，但突然，他全身猛地一僵，电子眼疯狂闪烁起来，里面闪过一丝暴戾的紫色电光！
他痛苦地捂住头部，发出一声压抑的、非人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体表的白色冰霜都在簌簌掉落！
那感觉……很像代达罗斯被“紫晶圣谕”控制时的状态！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有一种强烈的……对抗和挣扎？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两三秒，他就猛地抬起头，电子眼中的紫光被强行压制下去，重新变回黯淡的蓝光，但显得更加虚弱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警告，用尽最后力气，再次指向那个操作台接口，然后，猛地转身，踉跄着、以最快速度重新没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我，站在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信助（恩底弥翁）……他体内似乎有两种力量在对抗？一种是钟表匠的控制（甚至可能也有紫晶圣谕的影响？），另一种是那个星辰齿轮符号代表的……古老意志？
他是在反抗？他帮我，是出于那种古老意志的指引？
而他所指的接口……放入蓝色薄片，会发生什么？
启动这个沉睡的巨型空间？打开通往某个地方的通道？还是……引爆一切？
我看着那个幽暗的接口，又摸了摸口袋里那片冰凉的蓝色薄片。
信任一个刚刚还是追兵、状态极不稳定的机械造物？
还是凭借自己的判断？
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在我脑中轰鸣。
【71:29:15】
时间，不多了。
我走向那个操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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