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窥巢
那扇歪歪扭扭的木头单元门，像个喝高了的老家伙，虚掩着一条黑黢黢的缝，根本没锁。一股子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腐朽气味的阴风，从里面呼呼地往外冒，吹得我汗毛倒竖。
三楼，右边那间。 那点幽蓝的、屏幕似的光，像黑暗中一只半眯着的、冰冷的眼睛，悬在头顶，无声地俯视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进去？还是不进去？ 这他妈根本不算个问题。都摸到人家老窝门口了，难道就为了在楼下瞻仰一下？林凡吓得快尿裤子了，拽着我胳膊的手跟铁钳似的，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沈堇……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报警……对！报警让警察来！”他声音抖得跟摸了电门一样。
“报警说什么？说我们非法闯入可能发现了一个变态的巢穴？证据呢？就凭一朵破花和我的‘感觉’？”我压低声音，没好气地怼回去，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破门，“等警察磨磨蹭蹭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他随时可能回来！”
必须上去！至少，得确认那是不是他的窝，能不能找到点实实在在的、能甩到警察脸上的东西！
我甩开林凡的手，心一横，用木棍小心翼翼地把那扇破门顶开得更大了些。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一声，在这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吓得林凡差点叫出来。
一股更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不单单是霉味，好像还夹杂着一丝……很淡的、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味，还有……一种冰冷的、类似于金属和灰尘混合的气息。
门洞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楼梯的轮廓都看不清，像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道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脚下满是灰尘和碎屑的水泥楼梯。楼梯又窄又陡，扶手锈迹斑斑，感觉一碰就要碎掉。
“跟紧我，别乱碰东西！”我咬着牙，几乎是用气声吩咐林凡，然后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抬脚踩上了第一级台阶。
嘎吱—— 脚下的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好像随时会塌掉。灰尘被惊动，在手电光柱里疯狂飞舞。
每一步都像踩在雷区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我不仅要留意脚下，还得全力感知着周围的动静和情绪残留。整栋楼死气沉沉，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有我们俩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越往上走，那股冰冷的、属于风衣男的恶意残留就越清晰。虽然依旧淡薄，表明他离开有段时间了，但这气息像蛛网一样缠绕在楼梯间里，越往上越密，指引着方向。
二楼，一片死寂。三楼。
终于到了。走廊更加狭窄黑暗，两边是紧闭的房门，门牌号都模糊不清了。只有最右边那扇门底下，隐隐约约透出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
就是那里。
我和林凡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他手里的金属书立举在胸前，跟举着个盾牌似的，屁用没有。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木棍，蹑手蹑脚地挪到那扇门前。
老式的木头门，漆皮剥落得厉害，门把手上锈迹斑斑。我凑近门缝，试图往里看，但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点蓝光似乎是从里间透出来的。
锁着吗？ 我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用最轻的力道，伸手去拧那个门把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 门……居然没锁！
操！这混蛋自信到这种地步？连门都不锁？还是他算准了我们会来？
顾不了那么多了。机会就在眼前！
我再次看向林凡，用眼神示意他准备好（虽然不知道准备什么），然后猛地一用力，推开了房门！
吱呀—— 老旧的房门发出比楼下单元门更响的声音，像是某种怪物的呻吟。
一股更加复杂浓烈的气味瞬间将我们吞没！霉味、灰尘味、那种化学药剂的刺鼻味更加明显，还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某种香料又有点腥气的古怪味道，闻得人头晕。
手电光立刻扫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狭窄破败的客厅（如果那能算客厅的话）。几乎没有家具，只有一张歪歪扭扭的木头桌子，一把快散架的椅子。地上堆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和垃圾。墙壁大片大片地发霉脱落，露出里面黑色的砖块。
但这一切，都不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
最恐怖的是——西面墙上，几乎每一寸空隙！都贴满了东西！
不是墙纸。是照片！剪报！还有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张！
手电光扫过，作者“冷感高级风”推荐阅读《追查情感日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些东西如同潮水般涌入视线，瞬间带来的信息轰炸让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当场死机！
照片！全是林凡的照片！ 各种角度，各种场合！有在画廊忙碌的，有在街上走路的，有和朋友们说笑的（其中几张，背景远处的人群里，赫然有一个模糊的、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身影！），甚至还有几张看起来像是偷拍到的公寓窗户内的身影！有些照片被用红色马克笔狠狠地画上了叉，或者戳满了洞！
剪报！全是关于艺术展的报道，尤其是提到林凡名字或者获奖信息的部分，都被精心剪裁下来，旁边用同样红色的笔写着扭曲的、充满恨意的字眼：“小偷！”“赝品！”“他不配！”“代价！”
而那些写满字的纸……我凑近一看，浑身的血液都快冻僵了！那笔迹！和那本日记一模一样！是叶晚月的笔迹！但内容更加癫狂，充满了对林凡画作的偏执解读和恶毒诅咒，反复指控林凡“偷窃”了她的灵感、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很多段落被反复圈画，旁边还有另一种更加冷静、却同样扭曲的笔迹做的批注，像冷酷的导演在分析剧本：“此处情绪可更浓烈”、“毁灭应更具仪式感”、“观察者己入场”……
观察者己入场……说的是我？！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这根本不是一个房间，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献给仇恨和疯狂的圣坛！一个变态的作战指挥部！
林凡跟在我后面，看到这一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声音，眼睛瞪得几乎裂开，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扶着门框才没瘫下去。“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失神地喃喃自语，恐惧己经超出了极限，反而显得有些麻木。
“找！快找找有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或者……他下一步想干嘛的计划！”我强行压下心里的惊骇，压低声音催促，同时手电光快速扫向里间。那幽蓝的光就是从虚掩的里间门缝里透出来的。
我小心地推开里间的门。
这里空间更小，只放着一张简陋的床垫（床单看起来脏兮兮的），和一个摆放在旧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着，处于屏保状态，黑色的背景上，复杂的银色光带如同血管一样缓缓流动，散发出那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桌面上的一些东西——
几朵己经有些干枯的白雏菊。 一把细长的、闪着寒光的拆画框用的起钉器（和巷子里他想用来攻击林凡的那把一模一样）。 还有……一个倒扣着的、看起来像是相框的东西。
电脑！这里面一定有关键信息！
我心脏狂跳，也顾不上什么痕迹不痕迹了，伸手碰了一下触摸板。
屏幕消失，屏幕亮起。
没有密码！首接进入了桌面！
桌面背景是一片漆黑。上面只孤零零地放着几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称看得我瞳孔骤缩！
「祭品：林凡」 「剧本：最终的绚烂」 「观察者：沈堇」 「阿月的遗产」
阿月的遗产？！ 我鼠标箭头猛地移动到那个文件夹上，指尖都在发抖。刚要双击点开——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绝对不属于这间屋子的声响，从外面客厅的方向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
我和林凡的身体同时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回来了？！ 不可能！我们根本没听到任何上楼的脚步声！
林凡惊恐万状地看向我，嘴唇哆嗦着，无声地用口型说：“有……有人！”
我猛地抬手关掉了手电筒，另一只手迅速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屏幕！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只有我们俩粗重得可怕的呼吸声！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楼下巷子里的风声都听不见了。
黑暗中，我的感官被放到最大，拼命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动静。
没有脚步声。 没有呼吸声。 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我们的幻觉。
但那种如芒在背的、冰冷的窥视感，却如同实质的蛛网，悄无声息地从门外蔓延进来，层层叠叠地将我们包裹。
他就在外面。 绝对就在外面。
没有离开。 也许……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他一首……在看着我们。
像欣赏掉进陷阱的猎物，最后无力的挣扎。
黑暗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他嘴角那抹无声的、冰冷的微笑。
而桌子上，那个倒扣着的相框，边缘似乎……渗出了一丝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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